王邗江侧躺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捂着心口,表情苍白,端的是气如果游丝:“本王如何了?”
张太医人心惶惶着:“这、这,”盗汗淋漓,“王爷,您脉象并没有大碍。”这已经是第八位了,前头七个太医都是横着出去的,张太医腿直寒战,生怕这位主子一个不悦——
“那为什么本王会心痛难忍?”王邗江冷眼一抬。
遭了,这是要发落了!
张太医牙关股栗:“下官不、不知。”真是怪哉,明白脉象有力,毫无不妥啊。
榻上那主子唇色红润,吐了一句:“庸医。”
张太医腿一寒战,跪了:“王爷恕罪。”
提及这位怡亲王,也真真是惹不得,昔时恭皇在位太子之时,并不得朝臣拥立,这夺嫡之路,便推行虐政,顺者昌逆者亡,先帝龙子十六,现在除了发配到遥远之地的几位闲散王爷,便只剩了这位昔时尚在襁褓的怡亲王,且在顺治九年时,怡亲王兄妹取代太子烨赴西陵为质,是以,现在以仁政治理大凉的恭皇而言,怡亲王便尤为受帝君偏宠,而且怡亲王又素来腹黑刁钻,真真是不好奉养,恕罪?他但是连天家王爷都敢揍的人。
王邗江抬抬手:“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张太医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夜,来怡亲王府诊脉的有九位太医,大半个太医院都来了,同等都是抬且归,王府外,哀嚎声连缀陆续。
只见怡亲王披了件外裳,站在王府门口,睨了一眼那一排担架上的九位太医大人,慵懒地拢了拢衣袍:“晓得你们何处错了吗?”
张太医带领一众:“下官等医术不精。”
“错。”王邗江摇摇手指,“你们岂非没听闻过宫中的小道信息?”
这位主子,岂非是公报私仇?挂彩的一众太医战战巍巍:“王爷指的是?”
那位阴晴不定的主子踱步过来:“沈贵妃在入宫前,曾与本王秘密交易。”
张太医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身上痛,趴地叩首:“吾等罪不容诛,求十六爷宽恕。”
王邗江笑:“岂非没有小道信息说本王很记仇吗?”
哪止记仇,还以凶险著称。
九位太医大人汗流浃背,面如死灰。
难怪脉象正常,求医问药是假,小题鸿文才是真,这位爷,是冲要冠一怒为红颜啊?
这般所行无忌,底下的人,哪一个又敢说甚么。宫中小道信息果然是无风不起浪,沈贵妃与十六爷,不简略。
月隐云层,夜已深,香榭院里方送走了太医院首,元嬷嬷煎好药,沈贵妃刚睡下,十六爷便来了,翻墙来的。
元嬷嬷赶紧将粗使的丫环支开,锁了院门,守在院外。
王邗江推开门,浓重的药味,混同着冷宫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近榻旁,半跪着伏在佳身旁。
她很瘦,瘦得有些脱相了,皮肤很白,没有一点血色,王邗江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冰冷冰冷的,轻轻地唤她:“琉璃。”
“琉璃。”
昏睡的人徐徐睁开了眼,瞥见谙习的面容,她笑了笑:“你来了。”她伸手,拂了拂他的脸,衣袖滑下,裸露出本领的疤痕,那是她剜守宫砂时留下的疤,很深,很不好看。
王邗江亲了亲她手上的疤,抱她起来,让她靠着,端来榻旁已经凉了的药:“乖,喝药,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她很听话,一口喝洁净了,也不怕苦,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着发烧,她脸颊潮红,许是烧久了,没力气,人也不大苏醒,昏昏沉沉的,梦呓似的喊他:“九哥。”水光朦胧的眼珠,看着他,她软软地说,“你抱抱我吧,我有些冷。”
王邗江抱紧她:“琉璃。”
“嗯?”
“你再等等我。”
沈琉璃合上了眼,睡意昏沉地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