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素来疯疯癫癫的剑客的去处,显然并没有那么多人在意。

他就像是那颗激荡起涟漪的石子,就这么慢慢沉入水底不见了踪迹,对他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他在刺客组织中所做的一切都将不会再拖累薛家庄。

但这颗石子陷在水底的泥泞中留下了痕迹,起码,它在中原一点红的心目中不可能不剩下一点波澜。

“我只会杀人。”他有些迷茫地说道。

“我也没让你不能杀人。”时年耸了耸肩,“你如果还正常接单的话,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东海和黄海上打通的商路上还有不少捣乱的海寇,如果让他们得手,无论是货物还是人的损失都不小,你若能接单替我铲除几个流寇头目以示警告,报酬不会少你的。”

中原一点红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会按照您的话去做吗?”帮时年整理资料的东三娘问道。

那扎在原随云身上的一刀,以及目睹原随云在众叛亲离中死去的场面,让原本笼罩在东三娘头上的阴云彻底散去了,她虽然因为提刀见血做了两天的噩梦,却也越发蜕变出了足以独当一面的气度。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时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他说出臣服这样的话,但他这种随性,却让他在偶尔可以充当一把好用的刀。”

“不提他了,三娘,你晚些陪我去一趟凤尾帮,我需要从他们这里借一批人手,否则张三空有船人手不足也没法将船队开办起来。你尽管将人记录到你的名册上。”

“可是——”您这样难道不是从凤尾帮抢人吗?

时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可是,这怎么能叫抢人呢,这叫合理利用武林盟主的虚名。

东三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觉得武维扬可能也很无语,因为时年打出的借口是给江湖底层的武林人士一个安稳的做工环境,看在工钱的份上,凤尾帮十二连环坞的一批闲置人手登上了新打造的海船。

冬季在江南冒出了个头,又很快被此地兴盛热闹的场面给压了回去。

要不是镜子提醒她三个月已经到了,时年几乎要忘记又到了她可以前往下一个世界的时候了。

“其实现在有五绝神功将招式融会贯通,又有嫁衣神功的内功心法,这二者相辅相成,贵精不贵多,若是能给飞刀更进一步便更好了。身为武林盟主当然要更加无懈可击才行。”

她拨弄着镜子上的画面,意外翻到了第一次所去的刀箭剪影的世界,按照镜子所说,本应该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重新进入,现在倒是莫名其妙地冷却时间好像又缩短了一截,说不准也就只剩下了三个月便足够了,也就是正好距离上一次前往的一年整。

此处还去不了,她便又往后翻了翻,竟赫然看到了一把飞刀,一把只看着剪影便觉得应当绝不会慢也不会落空的飞刀。

“就去这里!”时年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她已经懒得对镜子的落地方式抱有什么期待,所以当她睁开眼睛便看到让她觉得眼熟的漫天黄沙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日光毒辣,风沙弥漫。

换成任何一个此时孤身行走在沙漠中的人,首先要担心的都是生存问题,但时年有过在沙漠之中行动的经验,加上镜子所谓的安全地带之说,让她显然距离有人居住的场所也并不会太远。

她静静地听了会儿风中的动静,又仔细地观望了一番沙土上的痕迹,这才将披风的兜帽扣在了头上,挡住了头顶弥漫的烟尘也遮不住的日头,朝着一个方向笃定地行去。

行不到半个时辰,在她远望目之所及的地方,便已经出现了一片绿洲。

如果她对此地熟悉的话便会知道,此地正是关外牧民和关内商旅在白龙堆外最大的一片绿洲集散地,也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有水源的地方,名叫洛瓦子。

继续往西北方向行进,便是飞鸟不渡的“罗布淖尔”,也即罗布泊。

饶是她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当她走入这一片驼铃叮当的绿洲的时候,还是显得与常人格格不入。

她的斗篷与其说是防风沙的,不如说更像是装饰品,这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绝不会选择的料子,可在这光洁的锦缎斗篷上,竟不像是有一粒沙子沾染在上面的样子。

她行动的步履虽不快,却在被来往商旅带的积了一层细沙的地面上没有留下分毫的足迹,这分明是个武林高手。

在沙漠中独行的女客,还是个连马和骆驼都不曾牵着一匹的女客,比看起来像是悍匪的往来行客还要可怕得多,这是行走江湖之人的经验之谈,所以当她坐在了面摊上的时候,虽然有人朝着她不住打量,却始终不敢有人上前,去看看她这兜帽之下藏的是一张怎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