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 致和帝一旦动怒, 便意味着事情颇大, 戴权不敢怠慢。

等众人都到了上书房, 致和帝直接将两份账本扔在诸位大人眼前:“各位卿家觉得那份账目清晰明白。”

苏丞相先接过两本账本翻看,只略看了一眼,先是心中觉得其中一份账目令人耳目一新, 接着又觉得难怪皇上生气。然后苏丞相便把账本传递给了下首的刑部尚书。

其实关于扬州那份账本既新颖又明晰,苏丞相倒是想仔细看看, 但是一人一人的这么传阅下去, 总不能让皇上等着。因而苏丞相只是扫了一眼, 记住了其中关键点。

等两份账本传阅完,各部大人的神色就精彩了。

岩亲王谋逆是大案,虽然京城这份账本是户部盘的, 但是三司官员也都盖了印章啊,现在三司并户部几位大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要数周骏誉。

都不能等致和帝发问, 周骏誉直接道:“微臣惶恐, 这两份账本自然是两淮盐运衙门的账目更清晰;但是……但是三司查抄岩亲王府、王子腾府的账本是按本朝规矩如实记录的,并无疏漏之处。”

致和帝掀了一下眼皮:“是吗?若是有疏漏,可是你欺君?”

周骏誉利落的就给跪了:“回皇上,臣自入仕以来,为朝廷的事向来尽心尽力,绝无欺君罔上之心。”但是周骏誉可不敢接致和帝的茬,说什么有错漏便是欺君的话。

自古以来,抄家皆是肥差,下面办事的人趁机摸点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但负责抄家的官员能发一笔财,就是下头办事的衙役小吏,也都要得一份子酒水钱。此等事向来是瞒上不欺下的。各级官员也都默认只要账抹平了,此事便妥了。

因这次干系到皇子逼宫,朝野都知道致和帝重视,因而三司那份账本其实是没做什么手脚的。若按惯例,周骏誉也好,三司其他官员也好,都觉此事办得严谨,谁也没想到会吃挂落啊。

若是以前,三司递上的账本确然算是漂亮了,可是有了扬州上来的那份账本做对比,就是周骏誉和三司官员自己喊冤都喊不出口。亲儿子逼宫这事是致和帝心理的一道坎,众人心中都清楚,自己这是被迁怒了。但那又如何呢?如果你自己的账目做得比扬州回来那份更漂亮,这挂落便是林如海吃。

致和帝自然也知道周骏誉不敢接茬,转而对苏丞相道:“苏卿以为这两种记账法优劣如何?”

苏丞相自然是实话实说:“回皇上,臣以为扬州这份账本的记账法确实新颖明晰。若是能熟练运用,不但便于查账,就是做账的小吏也能事半功倍。但是按旧例做账实不为错。”

丞相不是那么好当的,站多高的地方,便要承担多大的压力,更要不偏不倚。哪怕知道致和帝更喜欢扬州送来那份账本,苏丞相也得替京官们说一句话。大多数人都没有创新能力,乱创新更有可能导致朝令夕改。其实大多数官员小吏做到按部就班不出大错便足够了。

致和帝点了点头道:“既是有更好的法子,便先将这次案子的相关账册全都改过来。众卿可有困难?”

这让周骏誉和三司官员怎么说?当然是没有!不但没有,还得加班加点,提高效率。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平日也都有体面,谁愿意在同一件事上吃第二回挂落呢?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当日各部尚书便在上书房抄了记账表的样式,回去吩咐手下小吏照章办事不提。

单说周骏誉从上书房出来之后,就险些腿软了。三司官员是和他一起吃了挂落,但是这账到底是户部做的,各部各司其职,户部需要承担的责任是最重的。

都是林如海害的!怎么巡按团下江南,偏偏就是扬州的账目最先回来了,偏偏就是盐政衙门用了那劳什子清晰明白的记账法?这一切怎么就那么像针对自己呢?

林如海那厮在读书人中向来有才名,人之谓‘学林如海’,他能搞出这么个东西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偏偏在这当口递到了御前。就好像等着龙颜大怒的时候给自己上眼药似的。

当日,这份记账法就递到了硫亲王府。

司徒硫和江怀寿对着记账表研究了许久,江怀寿道:“主公,属下以前参不透贾赦为何不等贾代善停灵期满就下江南,现在隐约觉得答案近在眼前了。”不愧是前世里助司徒硫夺嫡成功的谋士,在周骏誉怀疑林如海的时候,司徒硫将此事和贾赦联系了起来。

“怎么又是这个贾赦!”司徒硫怒道:“此记账法若是林如海发明,还有可能只是巧合,若是和贾赦有关,本王总觉得后续还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