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桢还要张口还击,崇祯已经看完奏本,看着李国桢冷冷的开口道:“给事中因弹劾一事竟要有性命之忧?李国桢,你好大的威风!”
朱纯臣和李国桢同时色变。皇帝对勋贵之人向来客气,从未指名道姓的开口训斥。文臣与勋贵起了争执,皇帝都是和稀泥完事,今日竟一反常态,当众大声斥责,事情有点不对,二人同时想到。
崇祯摆了摆手,李二喜手捧奏本走过去递到温体仁手中,然后殿内众人挨个传阅一遍,唯独没让朱纯臣和李国桢翻看。
温体仁等人看完之后都是皱起眉头,看向朱、李二人的目光都是不善,其中尤以户部尚书侯恂为重,目光中似是相当愤怒。
崇祯冷声道:“常卿所奏令人触目惊心,若其所言属实,朕心既痛又哀!朕想不到国朝养其两百余年,竟有人如此忘恩负义!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罢一挥衣袖,数名早已等候在外的大汉将军涌入殿内,没等朱纯臣、李国桢二人反应过来,近身后将二人头顶乌纱打落,然后将双臂反抄身后,用麻绳瞬间捆好后照着膝弯处用脚尖一踢,二人噗通跪倒在地。
温体仁等人暗暗心惊。这哪是临时起意,分明是蓄谋已久啊!殿外的大汉将军身手哪有如此利落和专业,明明是锦衣缇骑逮人的一贯手段!皇上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啊!这还是咱们熟悉的皇上吗?说翻脸就翻脸啊!以后可得小心点!说不定啥时候就有把柄落在皇帝手里,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死谁手里!
朱纯臣双眼通红瞪着崇祯,大声吼道:“我二人究竟犯了何等罪过?竟要如此对待我等!皇上派人查查!朝臣有几个不贪墨受贿的!就算我二人贪墨些许钱粮,顶多退还便是!皇上如此做派!是想要我二人之命否?!我等祖上皆是太祖太宗御封,乃与国同休之所在!皇上莫要自误!京营数十万兵马见不到我二人,恐起祸端!”
崇祯恍若未闻的开口道:“即刻着东厂派员封锁二人府邸,搜寻相关证物!着孙应元部三千骑、步卒四千封锁京营!兵部与锦衣卫派员入大营甄别,敢有不听号令者立斩!二人休要聒噪!”
李二喜应声而去,两名大汉将军伸手将朱、李二人下巴卸脱,两人口中嗬嗬作响。崇祯随即闭目养神,众臣心中惕厉,皆站立默然。
成国公府外,头戴圆帽,脚蹬皂靴,一身黑杉的王世勤正在百无聊赖的等候旨意。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朱纯臣和李国桢上朝不久,东厂的数百名番子已将二人府邸团团围住,只等一声令下便冲进去抄家。
随着传旨的小黄门的到来,王世勤意气风发的一挥手,喝道:“走”,随即一马当先向国公府大门行去,十几名头戴尖帽,穿着白皮靴,腰间系着小绦的褐杉的档头紧跟其后。
成国公府大门紧闭,墙上有人在探头张望,看到王世勤等人,墙头有人喝问道:“国公府邸,不得擅闯!”
当东厂番子将国公府围住后,府内之人便已觉不妙,想去禀报自家老爷,但根本出不去。朱纯臣的夫人是李国桢的姐姐,向来以彪悍著称,派遣数十名家将想硬往外闯,结果被弓箭射倒十余人,剩下的狼狈而回,这才下令关闭了大门。
一名档头高声手举明黄色卷轴喝道:“奉旨查抄成国公府邸,速速开门!抗命者诛之!”
里面一阵纷乱惊呼过后,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掌班一挥手,两百余名番子在各自档头的带领下涌入国公府,王世勤想了想,将迈进大门的一只脚收回,立在门外等候。不多时,一名档头手持个木匣从府内跑了出来,来到王世勤身边行礼后将木匣交到他手里,王世勤接过后不耐烦的看向西边,襄城伯府的物证还没送过来。木匣中有东厂伪造的成国公府将京营官军铠甲器械卖与建奴的数量与收据,还有从京营中贪墨与倒卖军粮所得银钱账目,朱纯臣时常都要查验,李国桢也是同样如此,账目上的数字意味着银钱,让人百看不厌。伪造的文书由朱贵等朱纯臣今日上朝后放入他的书房,并交代清楚具体位置,东厂的抄家老手已找便到。虽说不用抄国公府便可直接伪造后上呈,但王世勤第一次办案立威,觉得总要做足全套才算完美,也更有成就感。
就在东厂抄家之时,京城南面的官道上,数辆马车往南缓缓行进着。朱贵妻儿坐一辆,柳絮带着福儿与潘娘子同坐一辆,朱贵神情复杂的独坐一辆,车上拉着他多年的积攒以及东厂赏给他的一千两银子。背主求生也是无奈之选,看来老爷是活不成了。官府抄家向来留女不留男,夫人和几位姨太太、数位小姐应该没事,只是以后没了锦衣玉食,怕是要吃许多苦头了。将来自己安定下来后,会托人打听着她们,暗中送些钱粮,算是报答老爷对他的厚待吧。为了福儿,自己只能听命与人。将来去了地底下,也无颜再见老爷一家子了,只能躲得远远的,永远见不到最好。朱贵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听任马车慢悠悠的一路向南而去。东厂早就给他全家办好了户籍和路引,目的地是江南的一处小镇,家产丰厚的朱贵一家,足可安稳的维持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