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却是厉声对她喝道:“跪下!”
“是!”
“噗通”一声,木兰果然跪在了叶棠的面前。她神情惶恐地瞧着叶棠从她手中抽出巾子。
“花木兰,我问你,你为何想要从军?”
叶棠没有去看木兰,她对着水盆,小心地擦起额角的伤口来。
这种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得了破伤风几乎是必死无疑。
“我……”
木兰颇为纠结地搓揉着自己的手。
“女儿想要孝顺爷娘……”
叶棠只瞥了她一眼:“说实话。”
人在说谎的时候容易做出比平时更多的小动作。知道这一点、并且有意识控制这一点的人则会浑身僵硬。
“女儿、说得是实话……家里不能没了阿爷这个顶梁柱,阿爷不在了,田里的地谁去种?小弟又那么小,他还没有成家,还没有留种……”
叶棠把沾满血污的帕子丢进盆里,微微冷笑:“往日里你阿爷在着,你不下地?你姐木莲不下地?你阿爷不在的日子里,我不下地?倘若今日花雄已经成家立业有了种,你是不是又要说他孩子还小,家中不能缺了阿爷?”
“木兰,别再说这种只能骗骗你阿爷的话了。”
“……!!”
先前还柔柔顺顺的木兰像是被叶棠的话给刺痛到了。她目光凛然,人也微微咬牙,露出小小的犬齿。
“阿娘你真的愿意听我说实话!?我的实话就是我根本不想被许配给李根苗!也不想被许配给李根苗之外的任何男人!!”
“地里的活儿我能都能干!我、阿娘和木莲姐还有花雄的口粮我也都挣得来!为何我非被当脏水一样泼出这个家门!?是为了给花雄未来的妻子腾地方!?那我自己在家旁边盖个小屋一个人住便是!何必要把我当成牲口一样往别人家的院子里塞!”
银星被泪水淹没,花木兰紧咬着嘴唇:“都是给人做牛做马,给皇帝当兵还能换点粮饷,给人当妻室又要干活儿又要挨打,还得给人生孩子……便是主子也不会逼着奴仆给自己生孩子的,嫁人却不能不生孩子……”
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木兰眼泪长流。
她早就知道花袁氏的衣袍之下满是或新或旧的家暴痕迹。
这不是说花弧比起其他村人来要坏,仅仅是因为打老婆是一种“传统”,是一种展现男子气概的方式。
在这个村子里,谁家十天半个月没有点儿动静,男人一去下田就会被其他男人起哄,说是不打老婆的男人是给女人迷了魂,舍不得了。
为了证明自己是“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句话里的“大丈夫”,村子里每个男人都打老婆,还要比谁打得老婆叫得最响,谁打得老婆哭得最惨。
哪家女人被打了,第二天村中的妇人们都会去安慰女人说:“打是亲骂是爱!”、“你家男人是在乎你才打你哩!”、“不喜欢你早就直接打死你重娶一个了!”
木兰从小听着阿爷打阿娘的声音长大。她亲眼瞧见过阿娘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可怖痕迹。
她木莲姐姐就跟她说过:她亲娘就是被阿爷给打死了的。所以现在阿爷不敢多打阿娘,怕又打死一个,还要花钱找媒人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