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愿意安稳日子不过,托钵沿街行乞啊。
孙策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为人祈福求平安,是浮屠道的固有经义吗?如果我记得不错,佛陀是反对神通的。”
严浮调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孙策心中明镜也似。佛教理论精深,逻辑严密,但佛教——至少这时候的佛教——还是以思辨为主,并不包括祈福这样的法术。这些都来自于道门,而且是来自道门里的原始巫术——道门本来就起源于民间,治病祈福、禳灾祛魅都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佛教的思辨只能吸引知识分子,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吸引力,后来为了扩大信众基础这才从道门那里学来了这些法术,比如超渡亡魂之类,最终青出于蓝胜于蓝,生意做得比道门还好。
严浮调只是开了个头,效果不错,一度还自以为得计,现在却被孙策抓住了把柄,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说没有像佛陀一样苦行只是做得不够,那从道门那里偷学祈福法术就是做得太过了,欺师灭祖这个罪名想赖都赖不掉。
“浮调学术不精,口辩不给,不能应对,还请大王稍微宽限些时日,容浮调请同门前来为大王解说。”
见严浮调想口遁,孙策也不挽留。“我随时恭候,不过你涉嫌欺诈,在搞清楚真相之前,你接受诸家的财物要予以押扣。”
“我……”严浮调刚准备辩解,一看孙策脸色不对,想起自己答应吴夫人要为孙坚祈福求平安的事,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他懊丧不已,早知是这个结果,他又何必费尽心机的来见孙策?这不是自找没趣么。孙策虽然没有禁止他传道,却比禁止更严重。
没有了那些财物,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
严浮调失魂落魄,怏怏的走了。陆康心情大好,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笑了一阵,夜犹未尽。“大王,你真觉得这浮屠教义有可取之处?何不索性禁了,免留后患?”
“堵不如疏。”孙策摇头道:“信浮屠教的非富即贵,连我阿母都喜欢听这严浮调讲经,简单的禁止不知会惹出多少麻烦。大战在即,我不希望江东生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严浮调知难而退,或是出海求法,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大王要出战?”陆康收起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孙策点了点头。“陆公,你是江东耆贤,德高望重,又久经仕宦,经验丰富。你说说看,眼下该如何平衡不同派系之间的关系?”
陆康没有立刻回答。陆逊省亲,他和陆逊深谈过几次,知道陆逊有功不赏,反而受罚,就是受派系之争所累。孙策的发展太快,麾下文武又过于年轻,缺少年长稳重之辈,重臣中年纪最大的张纮还没到五十岁,以前甚至没有过主管郡县事务的经验,这样一个人担任首相实际上是有些吃力的。
张纮能做成这样,已经超出陆康的预料。至于虞翻、郭嘉等人,包括孙策本人在内,聪明是毋庸置疑的,经验却普遍欠缺。在这种时候,向老臣请教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当然,孙策亲自赶回吴县,不会只向他一个人请教,杨彪、黄琬等人都会受到他的垂询,首先来吴郡郡学,向他请教,也是表示对他个人的尊重,对吴郡世家的尊重,自然也是希望得到他和吴郡世家的支持。
甚至可以说,当着他的面驳斥严浮调也是其中一环。这说明孙策是清醒的,知道只有儒学能够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