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派威严雅致。
哪儿像今天,仿佛鬼域。
仔细抽抽鼻子,原本应该清冽的夜晚空气,竟然有丝丝腐臭之味。
“万岁……”
“嗯,这灾疫之大,出人意料……”
鲁达回忆着原本朱由检的记忆,长长的叹息道,“十四年河北大疫,到十七年也就是今年年头传入京城……臣子们说死人超过四成……原本以为他们是危言耸听,现在看……”
“万岁,北城都这样,南城只怕……”王承恩喃喃
“哼,也不尽然,依洒家看,这么多宅子空着,多是聪明人,觉得大明要完,便弃了京师,带着搜刮来的银子跑了……”
“哼,也不想想,这天底下,哪儿还有比此地更安全之处?只要朕在,他们终究是可以靠着大树好乘凉,哪怕天雷滚滚,也是先劈到朕的头上,而他们则能苟全。”
“离了京师,不管到什么地方,他们就成了当地大树,树大招风,哼,如此乱世之下,莫说是保全财务,便是能捡条狗命,那也是不能!”
“这些年来,朝廷上都是这等人,难怪大明江河日下……”崇祯帝说话极慢,一字一句,字字惊心动魄“用这些蠢材!朕对不起大明,对不起百姓啊……”
“万岁……”王承恩心中大震,甚至比白天目睹神拳无敌朱由检那幕时还要震惊。
因为……
因为!
皇帝他竟然道歉了!竟然承认自己用错人,对不起大明对不起百姓。
看看早晨同样的人在朝廷上是怎么说的,“君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皆是是尔等诸臣误我!”
那时候的崇祯帝,还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错误呢。
奇了!
王承恩服侍崇祯二十多年,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天性凉薄,偏激乖张。
不是内心奸恶之辈,可做出的那些事情啊……哎……
哎……不能说,不能说啊。
毕竟太监是皇帝家仆,哪儿能说自己主人坏话?
许多事,王承恩一直看在眼里,有心想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他也知道,若是开口了非但于事无补,还要赔上自己一条命去。
可方才,天子认错了!
王承恩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想到以前闲着时在茶馆里听得那些书来,说什么移魂夺舍。
好好一个人,忽然性情大变,是因为那个躯壳里装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魂儿了。
王公公是正经内书堂出来,跟着一群大儒读四书五经,对于神怪之事向来嗤之以鼻。
但在诡异的夜色中,人内心的恐惧摧毁着原本的理智,许多原本想不多或者不敢想的念头,悄悄升起,立刻占满了心扉。
他看向崇祯的眼神充满惊惧。
皇帝却没注意,只是继续慢吞吞的说道:“太祖皇帝英明神武,起于微末,重复我汉家江山,远逐黑鞑于漠北,遂有了大明基业,既然洒家在此,那么必然不能再见那神州陆沉之惨状再演……”
王承恩又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管此人到低是谁,但至少是个豪迈男儿,心胸宽阔,志向远大,又能看清时政……
这不是好皇帝应该有的样子么?
再说了,这样貌就是自己一直服侍的朱由检啊。
当然刚才替他更衣的时候,觉得似乎天子龙躯比之前魁伟了不少,胳膊粗了,脖子也粗了,背也宽了……莫非是错觉?
是了,定然是最近自己太过劳累,以至于把天子身姿轮廓都记错了,该死,该死,真真该死……
王承恩这边内心的加戏不断上演高潮,忽然只听皇帝一声清呼:“好家伙!”
抬头看去,只见小巷尽头,六七只狗横在路中,不叫,猩红的舌头拖得老长,口水滴答滴答,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好肥狗!”崇祯帝两眼放光,“这若是宰了当顶的上一只上好的口外肥羊!”
说话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接下来就是喉头耸动,显然是在咽口水。
“王承恩,你且靠墙,张开叉袋,洒家上去几棍子便了账!”
“万,万岁……”王承恩无奈,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也豁出去了“你,你小心,这野狗,咱,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鲁智深在梁山上乃是吃狗肉的第一人。
昔日神僧游历大宋,每到一处,当地百姓有福,本处野狗遭殃。
实打实的相狗行家,堪称伯乐再世。
伯乐一眼能看出马能跑多快,而鲁大师吧嗒吧嗒嘴就知道眼前的狗能拆多少净肉出来,适合红烧还是白煮,大料要放多少……
眼下已经是馋得虫上脑,六根不净了。
被王承恩一说,也觉得有点异常。
“不对,这狗入不得口”崇祯森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