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被敲了一下,虽说很委屈,但也还是眼巴巴的等着魏征解释,他不觉得自己比古人聪明,很多时候古人做事情定规矩是有他们的道理的,魏征虽在《唐律》中裁定,斗殴时后动手者杀人依然死罪的规矩,还另外设置了九卿会审,进行详尽的案情审核,这就是魏征的智慧。
但为何不直接设置明白,限定条件下可以判罚无罪呢?李毅不明白的是这一点。
魏征敲了一下李毅之后,就继续说了:
你光考虑到这个案件中的杀人者很有可能是无辜蒙受此灾难的,光凭个案便想着更改“杀人者偿命”这一条铁律,你却可曾想过,若是我直接在《唐律》中真按你所说,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后动手者杀人者无罪这一条,这世间该有多少无辜人命被杀啊!若我与你有仇,我便可以利用这条刑律,故意激你,诱导你与我斗殴,让你先动手,甚至让你拿了刀子,我再反过来杀了你,回头对簿公堂之时,我装作可怜,父母官便会以为我才是真的受害者,又有谁有知道我是设了陷阱诱杀了你呢?我故意为之杀了人,却又利用律法逃脱了本该有的惩处,父母官甚至无需详尽的调查了解便可凭此律法放了我,这便是殿下想看到的吗?
魏征说完,看着李毅哑口无言的样子,便意味深长的说了:
老夫之所以没有在《唐律》中加入你所说的那一条,而是设置九卿会审,便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有《唐律》在,有些人便不敢用这样的法律漏洞来设计杀人,因为就算他们这么杀了,最后还是要被判死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若是真的有冤屈,情况也确实危及到不杀人自己便会死的程度,便可九卿会审,连同五奏,老夫相信此种情况下被误判死刑的人将会少之又少!
殿下,老夫作为你的老师,今日便想教你治理天下的第一堂课,还请殿下谨记!
李毅神情肃穆的望向魏征,随后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请,老师赐教。
魏征踱步说道:
“为何要设置法,因为他是一把尺,殿下既然为官,掌握裁定大权,便不可以凭借个人爱憎喜怒来取舍罪行的轻重,你因为怜悯他,便不顾他所犯下之罪是否真的冤屈便未他推脱,你厌恶他,就不管他的罪行微小甚至是冤枉的,便要判其重罪,殿下,法无定科,任情以轻重;人有执论,疑之以阿伪。故受罚者无所控告,当官者莫敢正言,这天下没了公平,便要乱了。”
“陛下信任老夫,让老夫去编纂《唐律疏议》,就如同让老夫去编织一张网,去抓那些有罪之人,老夫可以将这网编织的洗漱些,让如同流水一样的善良百姓们从网中而过,而却不能在这网上留一个大窟窿,在这网中跑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老夫编纂的《唐律疏议》宁可严明一些,宽泛一些,却绝对不可有任何一个漏洞,殿下还请牢记,有漏洞的律法,就如同没有律法一般。但若光是严明,宽泛,便会如同秦律一般,苛政酷法,百姓必将苦不堪言,正因如此,为君者,该以仁义治天下,以德礼明是非。”
魏征说完,拱手对着李毅作揖道:“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还请殿下,细细思量。治理天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考虑的应是天下人,而非一人尔!”
李毅此时对于魏征的崇拜已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感觉自己在魏征面前就是一个弟弟,魏征说的一点没错,自己确实太过天真,思想太过简单,处理政务,也确实太过情绪化了。
魏征的一番道理说下来,李毅也终于算是明白了李二为何被魏征喷的体无完肤,天天濒临驾崩的情况下,还能容忍魏征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而且一晃就是十六年的原因所在,也真正的明白了历史上,在魏征去世之后李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
魏征,当之无愧的千古名臣。人镜魏征,绝非虚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