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郡长官于户调之外再征杂调,本来已是常态,但也因人因地而异,主要还得看长官于任内的权威。似虞潭这种无军权的单车,本就没有太强手段节制各家,岂能由其一张嘴,各家便乖乖将钱粮奉上!
因此,严平便冷笑道:“使君此议,虽为大善,然则吴中历经波荡,小民谋生已是艰难,再添负担,恐难为继。郡府属官,已经久仰使君如慕甘霖,使君岂能无一二善政担当?”
要征派杂调,那是不可能的!既然主官要邀买人心,大家也是贫困已久,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邻席的吴觅便发声道:“我等世居吴兴,多仰郡府诸贤庇护,才可保乡土安宁。我家愿附议使君,助此良政。”
听到这话,虞潭于席上举杯向吴觅示意,而严平眼中却已几欲喷火,心中已经恨不能将这忘恩负义小人执之寸剐!
然而未待他发声,席上又各自有数人开口表态,愿意捐输米粮。
三千斛米粮,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郡内几家接连表态后,已经堪堪将要凑齐。如此踊跃现象,无异于公然打脸严平,他哪怕再迟钝,也隐隐察觉到一丝阴谋气息。视线环顾那几家族人,蓦地发现表态者皆为此前售卖苇塘给他家的人家。
这是怎么回事?
严平越发不能淡定,只觉得有一种阴谋之力将他牢牢缠绕,视线禁不住望向另一侧的沈恪。那几户人家反应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他也并不将之放在眼中,一群无足轻重的货色而已。但如果沈家也改变风向立场,他就不得不郑重以对了。
于是沈恪一举一动,都牵扯严平心弦。幸而这沈恪只是静坐,未发一语,这让严平长长松了一口气,好在局势还未失控。虽然不知虞潭用何手段拉拢这几户人家,但只要沈家这样的武力强宗仍能保持立场,严平便不畏惧这些宵小的阴祟手段!
再看向众人时,严平视线中已经隐有厉色闪烁,今次集会之后,他将一家一家收拾这些公然违逆他的意愿,投靠虞潭以打击自家的小人!
待众人表态告一段落,虞潭才案旁小锣,示意仆下传餐。
吴中饮食,饭稻羹鱼。时下虽是凛冬,果蔬难求,但既然是太守宴客,座中又尽为郡内名流,因此菜品也是琳琅满目,颇为丰盛。
太湖糖蟹,取金秋蟹膏最为肥美之时,蒸之泛红,抹蜜渍酒密封窖藏,随食随取,可称吴中风味之冠。余者鱼鲊、鸡羹、鹅脯之类,俱为珍馐。
然而最让人钟爱,还是各人案上最为显眼的莼羹、鲈脍,因此庄先人张翰莼鲈之思而风靡南北,其中洒脱雅趣,人皆思慕。至于如今,已成吴中宴饮必备菜品。
此时虽为冬季,并非风味最美之时,但其中意韵横流,佐以为餐,亦足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