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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会享受。这是男人的饮料。我给你要瓶汽水吧。”

“你和他谈什么?”

“小逸的工作要他负责。既然他有本事帮一个破落户邻居致富,自己的弟弟,总该伸伸手吧?”

“小逸是城市兵,民政局会安排的。”

“能安排到哪儿?纺织厂?每月挣上几十块?不够人家半天的收入。小飞在傅家堡有产业,将这些划出来一块交小逸管……”

想法是不错。“小飞会同意?”

“我想让我妈说。一定行的。”荣之贵点上根烟,“都是他的孙子,总不好太厚此薄彼吧?还有,老院收拾出来,将来怎么弄?”

荣之贵的潜台词魏瑞兰是听得懂的,“小逸的事还早,不急。老院的事真是个事。钱一定是小飞掏的,老二那边或许还不知道。如果将来平分财产,我们岂不亏了?”

“要我看小逸的事情更当紧。老太太的身体还好,不是一两年的事。但小飞一旦结婚,事情就复杂了。”荣之贵将烟蒂踩灭,“你先探探老太太的口风再说吧。”

第八十七节 临河行(一)

不久,魏瑞兰得到一次和长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这个话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母子是世界上最紧密的血缘关系,岂能用获得“近距离接触机会”这样的话语?但魏瑞兰感到事实上就是如此。荣飞住在厂里,最多星期天回来一次,回来也钻进老太太的卧室,跟老太太嘀咕很久,吃上顿中饭就走了。根本没有时间和儿子深谈。

六月初,魏瑞兰远在老家的母亲雨天不慎摔了一跤,将胳膊肘摔坏了。消息还是三妹魏如兰递过来的,说摔伤的位置不太好,或许会留下残疾。魏瑞兰想到母亲已经是七十开外的人了,遭此劫难,不知受了多少罪过。心里很是难受,当下便向车间请了假,要回临河探视母亲。那天恰逢荣飞在家,当即决定陪母亲回临河。于是打电话向严森请假,这段时间荣飞处于三不管地界,人是计划处的,却在人劳处上班。

荣飞没有借车,而是和母亲乘中午一点的火车回家。在北阳火车站买了些探视病人的食品,不过是罐头点心之类的东西。这个时候还没有后来铺天盖地的各种不知道真实疗效但装帧精美的补品,买的水果点心东西不贵但很实惠。车上人多,空气污浊,飘散着一股汗臭味。这种久违的气味竟然让荣飞感到亲切。记忆里自己无数次乘坐硬座列车做长途旅行,那时他似乎总有各种开会的机会,在全国各大城市间转悠,他每到一地必去最有名的古迹,好在门票都很便宜,可以让他这个低收入的人承受。成都的武侯祠,武汉的黄鹤楼,长沙马王堆汉墓,南京的莫愁湖,苏州的拙政园,西安碑林,哈尔滨的索菲亚教堂,太原的晋祠——以至于跟朋友谈起国内的名胜,朋友都以为他年纪轻轻竟然跑遍了全国——北阳至北新的火车大约要走二个钟头,荣飞和魏瑞兰在北新站下车赶回临河时已经是下午五时许了,荣飞姥姥摔伤已经一个多星期,村卫生所做了简单的处理,打了石膏在家修养。魏瑞兰详细询问了母亲的现状伤情,见老太太精神不错,放了心,询问身边的二妹魏明兰和三妹如兰母亲是如何受伤的和治疗的详细经过。荣飞心想母亲还是很孝顺的,心里对母亲的感观好转了几分,随即又痛骂自己,母亲就是母亲,不是做儿子可以随意臧否的。考虑到村里医疗水平,荣飞建议去北新的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肘关节是很重要的部位,不要为此留下个隐患。刚赶回来的四姨魏新兰很赞同荣飞的建议,荣飞姥姥却不愿意再受罪了,说什么也不去,说反正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不怕留什么残疾了,坚决不去大医院,荣飞也没有办法。

魏瑞兰和三个妹妹凑在一起,话题立即多起来。从家长里短开始,很快集中到暖气片厂,令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荣飞竖起了耳朵。

“建军中午就回来,他是干部,工资都两个月没发了,工人们最多的有三个月没发了,好好的一个厂子硬是让老魏头给毁了。”说话的是四姨魏新兰。她丈夫也在暖气片厂。她也干过几天,后来被辞退回家了,理由是一户村民只能有一人进厂子。

“怎么可能啊?”魏瑞兰吃惊道,“不是挺好的吗?我们还羡慕建军呢。”魏建军在暖气片厂做采购员,每月的工资能拿到小200元,得知实情的魏瑞兰曾和丈夫艳羡弟弟,感到自己在国企干了二十多年还不如刚进乡镇企业一年余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