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安嘴角轻挑,难抑心中的喜悦。天子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实际上已经给他们之间的功劳定了性。他是首倡者,其他人都是查漏补阙的咨询者。
“东郡黄河决口,这是已成事实,陛下为万民之父母,此刻当以民生为念,发兵攻击南越,岂不是不恤民力?虽说南越之米可以被梁楚之失,可能不能攻取南越,尚未可知,万一兵战不利,岂不是雪上加霜?”
天子轻轻地点点头。“徐君所言,也是至理。严君,你以为如何?”
严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抗声道:“陛下,臣以为,徐君所言诚为老成之见,却略嫌保守。若是平时,这自然是无可挑剔,可是就目前而言,却有贻误战机之嫌。”
严安与天子讨论时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此刻严安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征讨南越,最大的问题是大军调度。如今两路大军已经就位,战与不战,都无须动摇梁楚。进,可以攻克南越,以南越之米解决梁楚之荒,退,则一无所知,白白浪费粮饷。撤军时经过梁楚,粮饷何出?”
徐乐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御史大夫韩安国所统之军,以江淮健儿为主。如果此时撤军,他们就算回到家乡,也无地可耕,只能坐等朝廷抚恤。这些人轻悍好斗,万一抚恤不及时,反而容易引起民变。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征讨南越。有军功可立,有战利品可得,岂不是一举两得?”
面对严安的说辞,徐乐摇摇头。“话虽如此,兵凶战危,岂能儿戏?南越是属国,未尝有错,现在因为被东瓯攻击而向朝廷求助,朝廷反而发兵征讨,不合大义。且南越遥远,地方广大,一旦开战,势必旷日持久。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机会。”
徐乐话音未落,严安就反驳道:“正是因为南越广大,所以才要抓住这个机会。赵胡刚刚即位,主少国疑……”
说到这里,严安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徐乐有个反应的时间。果然,一听这四个字,徐乐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明白了天子的用意。南越主少国疑,大汉何尝不是如此。天子刚刚亲政两年,就发生了黄河决口这样的事,天子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天命所归。
涉及到这个问题,是否应该征讨南越,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严安将徐乐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暗喜。他接着说道:“此刻更是有机可乘之时。若等赵胡根基稳固,君臣一心,再想攻就难了。且南越何尝无过?我在南越之时,就听说南越王赵佗多有不臣之举。若不予惩戒,如何能让其他诸王恪守本份?”
徐乐脸色更加难看,甚至有些恼怒。这个问题太敏感了。当天子正准备削藩之时,提出南越异姓王的身份,简直是要堵人的嘴。这已经不是讨论战事的具体可行性,而是讨论立场问题。谁反对这个建议,谁就是站在了天子的对立面。他不得不反唇相讥,拿出杀手锏。
“严君,战贵胜。战若不胜,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届时朝廷的脸面何存?诚如严君所言,御史大夫韩安国麾下多是江淮健儿,若他们折损过重,一旦江淮有事,哪来的兵力平定?”
天子眉头一挑,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徐乐的话提醒了他。打赢了,当然是好事,可万一打输了呢?不仅南越会直接走向对立面,江都、淮南也有可能趁隙而动。
严安大笑,不以为然。“有韩安国这样的名将,有卫青这样年轻俊杰,又有赵胡为内应,区区南越何足道哉?徐君,你没有去过南越,不知道南越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