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位做工的人正围着拖罟忙碌。有人在钉铁皮,有人在打磨船梆。还有两人手拎漆桶,在为打磨好的木板上漆。不远的空地上,堆满了大量的竹子、铁皮和板材,有上百人在这里往來搬运。土山的顶端,搭了一个不甚大的瞭望哨,上面有人在向这里张望,想來是监工用的。
曾国藩快步走到五只高大雄健的铁皮包舷的大拖罟跟前,心底不由一热。他一只船一只船地看,越看越觉着兴奋。
做工的人都忙着手里的活计,沒人理会他,任着他绕來绕去地看个不了。
曾国藩忽然停下脚步,用手一边抚摸船底,一边口里呐呐道:“我湘勇也有了大战船了!长毛再也不能独霸长江了!”
话毕,又慢慢地走动。
就这样走着,看着,摸着,曾国藩忽然眼眶一湿,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曾国藩立住脚,仰天从心里感叹一句:“天助我成其功!”
萧孚泗跟在曾国藩的后面,猛见曾国藩哭了起來,不由一愣,忙道:“大人,风地里哭不得呢!俺娘就因为在风地里哭,哭瞎了眼睛呢!”
曾国藩这才意识到自已的失态,便忙掏出布巾把眼泪擦掉,口里却道:“孚泗,你何曾见我哭过?我这风沙眼一见风就淌眼泪!你去问问做工的人,刘大人和彭大人他们在哪儿?我们來了好一会儿了,他们怎么还沒露面?”
萧孚泗却忘了湘勇适才说的话,忙让身边的人去问。亲兵很快回來禀告:“禀大人,做工的人说,这里现在管事的只有刘大人。彭大人在前面不远处的江边操练水勇。刘大人一早就去城外接大人了!”
曾国藩边往回走边道:“说不定,子默此时就等在衡阳的团练衙门里。行了,船也看到了,我们先到江边去看看雪琴,然后再去城里会刘大人。看这样子,再有两个月,这些船就能下水了。”
萧孚泗喜滋滋地道:“大人哪,俺长这么大,还沒见到这么大的船呢!像这么大的船,坐上一坐,死也值了!,,大人哪,这到底是什么船哪?看样子像拖罟,但又比拖罟大。真稀罕!”
曾国藩边走边道:“这应该就是拖罟,不过型号大一些罢了。详细情形,进城一问子默和雪琴就什么都知道了。”
曾国藩步出栅栏來到车前,又回头看了两眼五只大拖罟,这才被亲兵扶上车。
这时有马车拉着一车西瓜行过來,车后跟着两名湘勇。
萧孚泗一见大喜,慌忙跑过去,用手指着曾国藩的车驾道:“曾大人來看船,和你们刘大人走岔了路。你们快切几个瓜给曾大人解渴!”
押车的湘勇一听曾大人到了,马上便飞跑过來见礼,一人口里说道:“曾大人我是见过的!曾大人我是见过的!”
两人到了车前,正要施礼,曾国藩已掀起帘子说道:“天气太热,都不要多礼了。工匠辛苦,快些把瓜送进去吧。”
一名湘勇高兴地说道:“果然是曾大人哪!”
话毕,两人匆忙给曾国藩行了个大礼,便又飞跑回车前,一人抱了一个大西瓜过來,塞到亲兵手里说:“给大人解渴吧。”
曾国藩笑道:“你们快把瓜送进去吧。”
二人又行了礼,这才走回去,押着瓜车进了栅栏。
萧孚泗走过來,掏出腰刀把瓜逐一切开,先递给曾国藩一块,然后便站在一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