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稳坐钓鱼台的高俅听到张叔夜眼皮也不眨地闯过了刀山枪林,自己先心惊胆战起来,问报信的道:“其人携兵器否?”
报信的赶紧道:“回太尉大人,张叔夜携着口长剑。”
一听这话,高俅马上想起济州城下刚刚被杀的那个奴才来,刹那间寒毛直竖。赶紧向帐中九个节度使吩咐道:“张叔夜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几位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待会儿可要仔细保护本大人周全!”众人齐声应喏。
想了想,又向闻焕章道:“先生足智多谋,且出帐去使个法儿,把张叔夜的剑给我下了!免得他暴起伤人,失了朝廷的体统!”
闻焕章答应了出来,心下却是暗暗叫苦:“这高俅小儿让我去撩拨那头大虫,却不是与虎谋皮?一个不好,被那张叔夜说我轻慢朝廷命官,一剑飞来时,济州城下那被砍头的奴才,就成了我的榜样!我只是个帮闲,身上没有功名——有功名我也不来当这帮闲了——若被朝廷的济州太守杀了,也是白死,高俅小儿难道还帮我打官司不成?去休去休!我且寻个替死鬼儿吧!”
于是,闻焕章就寻来了左近的张干办。此人平时与自己交厚,在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关键时刻,就由你顶上去吧!
张干办这回随军办事,沿路州县的太守知府皆会过不少,都是恭恭敬敬的来拜,对他这个高太尉随身伺候的听用人,也是客客气气,优“礼”有加,这一路行来,张干办的箱子也装满了好几口。所以这些天到了济州,他总在帅帐左右踅摸,等待发财的机会。此时闻焕章把这接待济州太守的差事给了他,又向他面授机宜了一番,张干办真心感激,打躬作揖地去了。
他只知道,先前济州太守闭门不纳党氏兄弟,双方起了误会,现在误会冰释,济州太守这不就巴巴地赶来请罪了吗?趁着这个风头火势,自己火中取栗拿他一把,又是一笔肥财进帐!
正想到得意处时,张干办一抬眼看到了大步而来的张叔夜,不由得先倒抽一口凉气:“哎哟我的妈呀!今天这块庄稼不好收哇!”
在这一刻,张干办深刻理解了闻焕章那一句“太尉大人还敬其人三分”的准确涵义,眼前这位横冲直撞的大爷,哪里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张叔夜视死如归,直闯过了刀山枪林,那一股凛冽的锋锐之气,正是最盛的时候——奸邪鼠辈,自然是望而丧胆。
眼看张叔夜来到虎帐之前,张干办战战兢兢地迎上,行了一个只有杂技艺人才能完成的大礼,恭声道:“这位大人就是济州太守张叔夜张大人吗?小人奉太尉钧旨,在此恭候张大人多时了!”
张叔夜只有一个字:“讲!”
张干办小心翼翼地道:“太尉大人有令,帅帐重地,持兵器者不得擅入,请张太守解下佩剑,再入内拜谒。”
冷哼一声,张叔夜亢声道:“岂有此理?军中何时有了这等荒谬的讲究?若高俅所到之处,三军将士都得弃兵解甲,还打甚么仗?讨甚么贼?误国覆军,皆由此辈谬令而来——待吾当面怒斥于他!”现在除了杀皇帝,没什么事儿是张叔夜不敢干的,说着手按宝剑,就要往帅帐里闯。
张干办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已经跪倒在地,抱住了张叔夜的小腿,干嚎道:“爷爷!我的亲爷爷!您老人家可怜可怜小人!若您不解剑,就是我办事不力,违了太尉大人的军令,那时小人自然是个一死,倒也一了百了——只冤了我家中八十岁的老娘三岁的孩儿——张太守!张大人!您老就发个慈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