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边!”宋姨很快重新迈步,指路道,“你都差不多忘了吧,你的房间往左边走的!”
谢咎也回过神来,点点头,然后望向右侧,又很快收回视线:“这边都是新修的?”
别墅翻修后格局也有所变动,原先显得阴暗的建筑右侧被打通,形成了一个开放的大型空间,原先的小窗户也都全换成了大面落地窗,也就是谢咎刚才在外面走近别墅时看到的那一面。
这面依旧不向阳,但翻修后采光好了很多,站在室内可以直接看到外面阴郁的天空与嫩绿小山坡,形成一幅框在视野中的水彩画,淡雅清新。
宋姨说:“是呢!这一整面都往外扩了不少,隔墙都敲掉了,老爷子本来准备在这里加个壁炉什么的,做个读书室。翻修后没来得及弄,我们大大小小的就都跟着他去外地了。在疗养院里住了那么几年,这件事也就耽误了下来,这回回来以后他不记事,还怪我来着,问我为什么不打理好,他的大作都没地方晾了。”
她说得自然,却也是在扯开话题转移谢咎的注意力。
“你舅舅前些天才去联系了室内设计师,说要照老爷子的意思搞一搞,我听说是什么名家,一万块一个平方也不一定请得动,现在搞设计的都这么贵的哦?”
谢咎没说什么,只随着她往左边走。
“哎,我这好多天都没痛痛快快说过话了。遗嘱没公布,人人都勾心斗角的,想从我口中掏出点话来,小咎你别嫌我烦,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有的没的。”宋姨说,“我就是个佣人,哪知道什么遗嘱。”
跟了尹家快三十年,就照顾了老爷子三十年,在这家里还真没人敢把宋姨当成佣人。
她自是安分守己知道本分,可人人见了她,不都得毕恭毕敬称一声宋姨。
宋姨推开门回头一看,谢咎依旧没什么表情,冷冷清清一张脸,她便也没了再说什么的。谢咎心思重,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过分劝慰。
“衣服是在上半年疗养院那会儿,老爷子叫人按照你那边提供的尺寸做的,我洗过,都给你熨好了。”宋姨说,“你试试,要是不合适的话随时找我。”
房间里和以前的变化不大,收拾得很干净,柔软的床垫上放着一套剪裁良好的黑色西装和一朵素净的白胸花。
宋姨走后带上了门。
谢咎站在窗前,不自觉朝紧闭的门口望去。
就在这扇门外,在二楼的右侧,在他刚刚经过的地方,在那扇把天空与山坡都框成一幅画的落地窗前,出现了与他幼时所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根麻绳,一个绳套,一个吊死的女人。
女人穿着丝质的白色睡裙,苍白的手脚都静静地垂落在半空中,随着身体重量的惯性轻轻晃荡。
若是走得近一点,就能看见她披散的黑发下,那张有些肿胀发青的脸,还有圆睁的、布满血丝的眼球。
幼时的谢咎跑到阴暗处,去捡落在地板上的竹蜻蜓。
女人冰凉的脚趾尖就那么突兀地闯入他的视线,小小的他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正由上往下翻的白眼球。
没人知道她还在那里,就如没人知道谢咎刚刚又见到了她。
房子翻修重装过也没什么用。
谢咎手心出了些冷汗,但是好在他已经可以选择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