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宗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原型平台,弟子们按照一定顺序整齐地围在圆台周围。赫天皱眉道:“消息刚传出去不久,大部分人还没回来。”
白辛夷闻言心道:“之前还觉得逐月宗没落了,原来大部分弟子都隐瞒着身份在外面游历。大师兄的灵宠说逐月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隐遁多年韬光养晦,实力深不可测,我还不信。唉,我还暗暗觉得大师兄见识过时,终究是我浅薄了。”
雨星一已经跳到台上,朝着白辛夷挥手。
众弟子将目光落在花弩身上,花弩朝众人点点头,转身对白辛夷说道:“辛夷。”
“嗯?”白辛夷蓦地里与他对上视线,下意识紧张起来。
花弩微微一笑,问:“你希望我赢吗?”
“当然是希望的。”
“真的?”
“是啊。”
虽然花弩在白辛夷眼中已经是夜叉厉鬼级别的恐怖怪物,但他也是白辛夷的保护对象,怎么说也不希望他真的死在这里。
花弩心满意足道:“有你这句,我必定能赢。”
“别跟小美人说话了,”雨星一催促道,“等我赢了,一定会好好安慰小美人的,你就别担心了。”
花弩目光掠过一丝狠厉,翻身跳上圆台。
两人相对而立,一同召出本命灵剑。白辛夷不知道他们的比武规矩,只听到赫天说站在台上时,修为会降为筑基。他屏息静气地看着台上两人,不敢遗漏任何动作。
忽然,圆台开始发出灰色的暗光,无数灰色光斑像烧焦了的纸尘般徐徐升起,吹起两人的衣袍,一股不详的气息从台上传来。
正在此时,地上伸出好几只半透明的黑手,迅速袭向两人想要抓住他们,两人避开,往对方命门攻去,台上剑光乍现,一息间便已过手三招。
白辛夷睁大双眼道:“坠妖?”
徐双解释道:“不是坠妖,这个圆台下有一道小小的坠界裂缝,连黄级坠妖都无法通过,没有危害。但如果在台上被杀,灵魂可能会被拖入坠界。”
白辛夷倒抽一口凉气。坠界是最为黑暗恐怖的地方,仅仅是泄出一点裂缝就能让修士感受到令人反胃的恶感,如果灵魂被扯入坠界,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永不超生了。
台上两人热战正酣,花弩金丹末期,在修仙界中修为不算高。但以这个年龄取得金丹修为已经可以说是天才了。
雨星一的修为比他高,不过当两人的水平被拉到同一水平线时,花弩作为天才的优势表露无疑。
少年的剑术像舞蹈般好看,不同于离雪吟仙鹤般优雅清高的剑艺,他的剑术是快速而热烈的,如同蔓延了群山的山火,肆意侵蚀着周围一切,迅速压制对手令其退无可退。
“小白。”
白辛夷看得入迷时被扯住了衣袖,侧头发现翎持风已凑到他脸旁,低声道:“我们趁机走。”
翎持风趁着众人注意力都放在台上时,拉着白辛夷的手将他带离人群,悄悄跑回地面。
“这样会不会不好……”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翎持风拉着白辛夷离开:“这是最好的时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但我们逃跑的话岂不是告诉他们心中有鬼。”
翎持风回头看着白辛夷,咬牙道:“杀害花瑎的凶手可能就是花弩!”
白辛夷瞪大双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莫非你……”
翎持风以为他不信自己,说道:“昨晚半夜,花瑎亲自前来叫我独谈。他说自己对花弩很失望,希望让我……继任逐月宗。”
“我马上拒绝了他,跟他说我和逐月宗毫无瓜葛,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谁知道今天一早,花瑎就被人杀害。恐怕是花弩暗中知道了这番对话,对自己爷爷痛下杀手。”
白辛夷万分惊愕,片刻后脑内一片通明,最后一片拼图严丝合缝地盖了上去,一切都说得通了。
“小白,赶紧逃吧。不要介入他们的事了。”
“好!”
翎持风拉起白辛夷的手,逐月宗内禁止御剑的禁制太强,两人只好逐月宗内狂奔。跑着跑着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大门所在。
他们索性一直往南边跑去,却发现多次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走不出去。翎持风跳上屋顶张望,猛然发现逐月宗的建筑无限延伸到天边,仿佛御剑也飞不出这个地方!
此时,一把清脆的女声从屋下传来:“两位小友。只要身处地下的人超过百人,逐月宗内便会运起阵法,你们是出不去的。”
翎持风连忙跳下来,发现有三名女子围在白辛夷身边,徐双扣住他的肩膀。站在两旁的多音少音静静地看着他们,翎持风定睛一看,发现两姐妹竟已是金丹期初级,而非最初的筑基期。
翎持风警惕道:“你们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徐双道:“不止她们,少主也是,要不要回去看看?”
“快放开小白!”
徐双爽快答应,得到自由的白辛夷连忙回到翎持风身边。
“两位小友还是小瞧了逐月宗,三对二,你们没有胜算,回去吧。”
翎持风道:“三位姑娘还是小瞧了我们,二对三,我们两人皆有神器在手,未必没有胜算。”说罢,他拿出拜堂成亲时获得的霞光旗,展示给她们看。
翎持风没有获得霞光旗认主,但三人并不知道这点,徐双被唬住了,语气放缓道:“等少主解决雨星一,在宗内立了威,顺利压住宗内其他声音,他就会放两位出去。”
“我不信。”翎持风秒答。
徐双望向白辛夷,问:“那你呢?你和少主起于计算,但一路以来他也不是没有真心,你也不信他吗?”
徐双诚恳问道:“白真君,你是要留下来等待少主,还是跟翎持风走?”
白辛夷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有温馨的、有惊险的、有让人哭笑不得的,回忆最终停留在花弩削下花瑎四肢的那一刻。
他深呼一口气,握住翎持风的手,对翎持风笑了笑。翎持风反握回去,眼中充满一往无前的勇气。
“徐前辈,我要和阿风……”
白辛夷忽然抖了抖,停下了话语。四人看到少年伸出空无一物的右掌,盯着掌心不知道在看什么。他抬起头焦急道:“你们少主有危险!快回去!”
少音道:“白真君,小孩子都不上这种当了。”
“不是的!他真的有危险!”
徐双道:“你要调走我们也用点新鲜的计谋吧。”
白辛夷急得很,道:“你们不在意少主安危吗?”
多音道:“在意,但雨星一挑战少主就是找死。”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剑法不如花弩精妙,为什么还敢挑衅他?”
翎持风不懂青梅竹马刚才还一副要和自己杀出重围的样子,为什么忽然这么关心花弩了?他不悦道:“小白,别想他的事了,我们……”
“走”字还没说出口,白辛夷一溜烟往回跑去。
翎持风与三位女子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跑出去难,跑回来容易。白辛夷一路跑到地下,只见花弩持剑站在圆台中央,雨星一半跪在地上喘息,强弱悬殊,高下立见。
右掌的指南针电风扇一样转动,花弩确实遭受着生命危险。
“花少主!”白辛夷不禁喊道,“小心一点。”
花弩望向台下,朝白辛夷温柔地笑起来:“我赢了。”
雨星一吐出鲜血,不忿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赢!明明我……”
花弩道:“明明你偷偷使用了特殊法衣,逃过了圆台的修为禁制,以元婴之力对抗只有筑基修为的我,为什么还会输?你是想问这个吗?”
台下一片哗然。
“不会吧?逃过了禁制?”
“雨星一这是作弊!”
“我看不出来啊。”
“但少主还是牢牢压制住他啊!”
花弩伸出食指,在嘴边摆出“嘘”的手势,吵闹的弟子们顿时安静下来。
“你并非全程使用元婴灵力,而是在关键时刻偷偷灌注在剑上,增强挥剑的力度和速度,同时也用灵力暗中修复了伤口。你发现这样作弊依旧不敌我,索性将灵力灌注全身全面增强实力。”
雨星一倒在地上,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能赢我……啊,难不成你用了那个秘法?”
花弩笑而不语。
雨星一遭受重创,台子上伸出来的半透明长手牢牢地捆住了他,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弩,狠狠道:“你疯了!你这个疯子竟然要领导逐月宗!”
花弩哈哈大笑,一剑刺入雨星一的心脏。
雨星一哀嚎一声,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咽气后,捆着他的手从他身上抽出一个发光的小圆球,长手们像海带般抖动,高兴地扯着发光小球缩回台下消失了。
弟子们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花弩在台上朗声道:“各位,宗主花瑎遭人残忍杀害,我作为他的嫡孙也十分痛心。他被人约出来,又被精通逐月宗功法的人所害,毫无疑问凶手是逐月宗的内鬼。”
“我的两位贵客白真君和翎真君受宗主所邀,上门协助打开秘境,他们与逐月宗无冤无仇,修为不足以对付宗主。同时也不具备将宗主约出来的交情。”
花弩清清嗓子,朝白辛夷处摊手:“他们是无辜的,我们逐月宗不能不讲道理的。我决定要放他们离开,逐月宗的事我们关起门处理,不伤及外人。诚然,我还不是宗主,如果你们有意见,可以就此提出。”
经过刚才一役,花弩宗内地位再也无人可敌,没人反对。
到了这个时候,白辛夷右掌的疼痛才彻底消失。雨星一所说的秘法是什么?这是指南针有所反应的原因吗?
“你听到了吧,我没骗你。”
白辛夷回头一看,发现徐双和翎持风站在入口处,翎持风已经听到花弩的话了,十分不忿地撇过脸。
白辛夷迎上前去和翎持风汇合,翎持风转过身背对着他,生气道:“他赢了,你高兴了吧?刚才忽然说什么花弩有危险,人不是还好好的。”
白辛夷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废了一番唇舌才哄回来。
徐双带两人来到一处小花园,吩咐多音准备符纸马车,翎持风正要拒绝,她便道:“趁着多音准备的时候,你去收拾一下母亲的遗物吧。”
“什么遗物?花瑎说他儿子全烧了。”
徐双道:“确实如此。但我那边还有一些她的物品没被发现。”
“好。”
“等下,”徐双阻止白辛夷,“我想和翎真君说几句话,希望你能留在这里等待。”
翎持风马上道:“那我不去了。”
徐双耸肩道:“放下你过剩的警惕心吧,花弩作为继任宗主,在众弟子面前开口放你们走。如果他出尔反尔计算你们,岂不是自己打脸,影响威信。”
这话说得有道理。
如果花弩真的是因为花瑎改立继承人而杀人灭口,现在他的继任者身份已经坐稳,没有必要冒险杀人同时得罪飞来道和碧霞岛。
而且白辛夷记得翎持风说过母亲走得干脆,什么念想都没留下,母亲的遗物对他来说有非凡意义。于是他主动开口道:“去吧去吧,别拖拖拉拉的。等你出来一起走。”
翎持风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万事小心,有事大叫。”
“去去去,我才没这么弱呢。”
翎持风跟着徐双离开,白辛夷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还在想着花弩的事。
雨星一说花弩是个疯子,那这个秘法恐怕不止是伤身那么简单。究竟是什么秘法,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打听。
还有花弩,他应该对自己放松警惕了吧?
忽然,白辛夷肩膀被人一拍,翎持风站在他身后道:“小白,你在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