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太阳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丝线缝制而成的,在客栈内灯盏反射出的暗光之下显得无比惨白,看的人不由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旁那颗紧紧相伴星辰却又是着诡秘的黑色,黑得犹如无底的深渊。与方才那惨白的太阳交相呼应,闪耀着一股诡异的力量。更是让人无法直视,仿佛一但看一眼,就会被它摄了心魂。
“太阳和星星!”
黑衣少年心中不禁一惊。
在这九界天下,即是咿呀学语的娃娃都晓得那句童谣——“东界魑洲,觅若雪山。冬日残阳,北冥天狼。”
天下之人都知道,“天地五圣”分管除过中天之界元洲之外的另外天下八界十五洲,乃是天下的五个主人。而这“五圣”之中名头最响,势力最大的则是为世人敬称为“天狼”的住在魑洲觅若雪山上的那位老祖宗。
这一路风尘过来,黑衣少年已无数次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得那位老祖宗的传说。这些人中有打铁的铁匠,看病的郎中,要饭的乞丐,也有公门中的差役。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得提起这位人颂名号“天狼”的老祖宗便立即谈虎色变,声音也立刻降低百八十个点,压到只有通过耳语才能听的清的地步。生怕给隔了道墙背后的耳朵听到了。
在“天地五圣”所辖之圣域,枉议“五圣”之名,是要吃官司的。若是有胆敢当众犯了五位圣人的名讳的,更是要祸及满门的。
觅若雪山是天狼的宗派,而该宗派的图腾便是残阳与天狼星。一路上,不止一个人告诫过他“若是遇到了背后绣着太阳和星星的人,一定要躲远。。。”
这衣着光鲜却轻浮猖狂的五个人,想必便是天狼的门下徒孙!
黑衣少年思索着,斟了薄茶一盏悠然捧起,送入两唇之间。尽管茶水早已在他与那俊美男子对峙之时凉了大半截。
“现在估摸着是辰时了。”这五人中的一个略微肥胖看似是首领的忽得嘴角一斜,一双恶目阖做狡兔之窟,放射出邪恶笑意。将一只左脚轻松抬起,只见圆弧一划,那店伙计便“哎呦”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形状好似一只被擒住了的龟。而那首领的一只左脚正不偏不倚得踩在他的背心处,身子则是悠哉悠哉得靠在椅子上正在往一只小茶碗里倒茶。
那“圣使”话语间,店伙早已大汗淋漓,面色发白了。
酙满一杯茶,悠悠饮下之后,那首领的又道:“辰时之前,把你这小店里的招牌菜一个不拉得给爷爷做出来,否则,今日的辰时,便是你与那掌勺的厨子二人的死期!若是只图了快,做出来的饭不香,你们还是要死,阴白吗?”
说罢,便抬脚饶过了那店伙,自行哈哈大笑起来。
“小。。。小的阴白,小的这就去让后厨开火为您烹制!”
紧接着店伙慌忙起身径直奔向后厨,因为太过慌忙,临到厨房门口时还被桌角撞了腰跌倒到了地上。
这几位圣使哄笑了起来。
黑衣少年的心此时已开始发热,原本暗若深渊的一双眼眸忽然闪现了一道火光。那是战斗之火,他要等的人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就是要找衣服上绣着太阳和星星的人。
这几年来,他跨越九界天下十六洲,走过万里的路,趟过千条的河。只为心中的一个信念——与那个人决斗!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天狼!
他曾听人说过,天狼总是披着一袭青袍,而背上绣着一轮残阳和一枚孤星。而眼前的几人所穿之衣虽非青袍,但背后那醒目至极的太阳和星星,是无论如何都错不了的。
黑衣少年嘴角略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又酙满一盏茶,一饮而尽。随后便缓缓起身,打算上前与那几位“圣使”讨讨趣。那起身的动作劲道十足却又无声无息,像个幽灵一样。
“邦——”
还未等黑衣少年半身立起,忽闻一声击响,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黑衣少年速与微光斜扫,便见不远处一人正捂着双眼,张着大口哀嚎着,鲜血不断透过双手十指间流下来,惨不忍睹。
此人长得瘦骨嶙峋,正是方才俊美男子的手下。
霎时,临桌的几位“圣使”却猛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嘲笑受伤者下贱的惨像。当中正坐的一个面无血色,宛若死尸的“圣使”正两指携着一支筷子在半空中比划着,像是在比划一种奇怪的图腾。原是他使筷子当成暗器,伤了俊美少年的随从。
狂笑间,微胖的那位首领又是嘴角一斜,悠然道:“这小小的乌衣国,也就是那老皇帝能配得上与爷爷们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吃饭。就是那姓薛的相国,见了老子也要叫声爷爷。这种没眼力见的东西,咱们就索性取下他一只眼睛,免得以后因为不懂事丢了性命。”
同伴无故被伤,俊美男子脸上怒火中烧。他此时双目凌厉似钝,充满了愤怒与杀气交缠而生的暴戾。这双眸子原本看起来是无比秀丽俊彩的,但在经历了同伴遭受残忍的凌辱后,已变得暗不见底,与黑衣少年的那双倒有了几分相似。不过,俊美男子这一双倒更是多了一丝血腥味。他双手下抚,腰间一对短刀已在气力的作用下“砰砰”作响,欲要出窍以示锋芒!
假若一头凶猛的野兽要发威,那么整个森林的动物都会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圣使”们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这也正是他们正等待的。现如今四海臣服,未有敌手,嚣张跋扈惯了的他们双手已太久未见过鲜血,老早就馋了,今日难得见到一个不知死活的,又怎会不加倍“珍惜”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一只细纹漫布的手紧紧攥住了俊美男子欲要试刀出鞘的胳膊,将他的愤怒阻截到了刀鞘之处。
一个看起来较为年长的同伴,正凝着一副暗青色的脸,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六个字“不可轻举妄动!”。
俊美男子与年长的同伴对视了半刻,终于又将握着一对刀柄的双手放了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棂洲地界敢与雪山上下来的圣使叫板,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俊美男子原来或许不懂,但现在开始懂了。
“哈哈哈。。。我当是来了个高手呢,原来还是个窝囊废。就是腰上将十八班兵器全都绑上,还依旧是窝囊废!窝囊废,还不快过来给爷爷擦靴子!”
他将一只左脚搭在桌子上,左右摇晃着,面上一副恶相不可一世。
怒气充斥着俊美男子的七窍,唇齿之间,摩擦着无法释放的戾气。就连鼻子也不由自主得抽动起来。如此这般,俊美男子的脸此时也不似期初那般俊美了。
一边是盛气凌人,一方是怒火攻心。却无人注意到这方圆几十尺的厅堂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黑衣少年的双眼忽然有了光泽,热血已然沸腾,他无法遮掩自己内心的那股悸动。
他这十几年来走遍山川河海,为的便是找寻“天狼”。天狼的门人就在眼前,天狼还会远吗?
“你们可是天狼的手下?”
黑衣少年起身冷声问道。
这一声犹如一柄钢刃掷于石阶之上,冰冷寒脆。
黑衣少年一语方出,那几位“圣使”皆如石头一般呆愣住了。
为首的微胖圣使先是一惊,楞过神后便立刻转过脸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坐着的黑衣少年。
原来,打从一进门开始,他都未曾发现这里还坐着一个人。
上下打量过黑衣少年几遍后,微胖“圣使”咬牙笑道:“方才兴致太好,未曾注意这坐了个活物。本来是想消遣消遣,添添乐子,不想杀生。不过你这小畜生既然活腻了,那就别活了。”那话语间透露着一股凶狠的气息。
“胆敢直呼圣祖天号,必须得死!”身后那用筷子寻衅伤人的随从大喝了声,也陡然站了起来。像极了猎人随身牵着的猎狗,似乎比那带着弓箭的猎人还要凶,还要狠。
黑衣少年未应声,只是端起茶杯送到那层黑帛下的口中嘬了一下,后又徐徐将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接着冷声道:“我只问你是不是天狼的手下,你也只需答我是或不是,说这么多废话有何用。难不成你们都是废物?”
语罢又将方才放下的茶杯添满,后便寂静无声了。
微胖“圣使”那肉球一样的脸上忽然消怒意,却像是见到了百年不遇的奇珍异宝似得,显出了邪魅的笑容,道:“稀罕!稀罕!这么多年了,今天是头一遭!头一遭!”
“这小子敢冒犯领主,让我去割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