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做改革税制?”
“我知你前阵子为难,我既回来,此事便由我亲自来管。这样,选个日子……就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以父亲的名义,邀南京诸士绅大户到你家东园赴宴,一则给这些人通个气,二则也是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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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二月二。
天光才亮,一身隆重礼服的王珰早已站在户部山戏马台上了。
他低着头,目光看着脚边的石头,只见石头里已长出了一点小草的细芽。
“好嫩啊。”他心想。
好想家里的碧缥。
碧草细如丝,丝丝念佳人。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诗,王珰也作不出更好的,但他想着若回到家,把这诗送给妻子,她一定会很开心,又是一番体贴……
想远了,暂时也回不去。
好烦。
对了,今天是齐王登基的日子,这才是数一数二的大事……
齐王终是不喜欢关明侵占民宅筑成的堪比王府的壮丽府邸,于是将登基大典放在户部山举行。
登基大典本是隆重至极的事,须由百官上表劝进,再由司设监准备仪杖;钦天监选择良辰吉日;尚宝司准备符牌印章;教坊司准备乐舞。
而新帝也要祭告天地宗庙,祷告先帝与神灵,再接受百官朝拜。
偏在徐州,这些是都没有的……
算起来,当今天下几个皇帝当中,也就北边的顺治皇帝登基时也是这样一切从简,一切从简。祭祀天地之后,向天下颁布了即位诏书。
这次齐王也是走的这个流程。
说是简单,但也是隆重而肃穆。
肃穆便代表着无聊啊。
今天起得太早,王珰想打个哈欠,但不敢。
许多重臣都没来,因此他官位虽低,站的位置却蛮靠前的。
哦,罗德元被提前赶回济南去了,既是把治河款项押回去,也是王笑不想让他留下来,不然一定又要对这样的登基大典指指点点。
这里与礼不合,那里与礼又不合……
王珰心想着这些,偶尔也会想到王宝那小子被水冲走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要不然和笑哥儿说放自己回去负责找王宝?
忽听山下一阵炮火轰鸣。
他转头眺望,只见远处上万人的方阵缓缓而来,气势震天。
那是笑哥儿带兵来演军了……
气势是真的很的气势,但不伦不类的,也不知效的是项羽还是刘裕的旧事。
哦,笑哥儿一心想这么搞,这才把罗德元赶回去。
待到那方阵缓缓到了山脚下,只见上万将士齐声高喊起来。
远处,徐州百姓早已出了城来,扶老携幼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
整点天地之间,数万人的高喊渐渐统一起来,合成整齐的一句:“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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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
秦淮河畔。
李香君曾住的媚香楼、顾横波曾住的迷楼皆已换了主人。
这是教坊司的产业,教坊司是不缺美人的,只是新推出来的南曲姑娘尚未得有名气的才子写诗推崇,名气暂时还未传开。
齐王在户部山祭天之时,郑隆勖正绕过夫子庙,穿过文德桥,去往徐氏东园赴宴。
他对不远处的迷楼不屑一顾,心想着今日该如何敲打士绅,为税制改革开一个好头。
徐氏东园本是大楚开国元勋中山王后人的别业,后来徐家稍有败落,东园也曾几易主人,如今徐家旁支徐君贲成了太平司指挥使,又把这东园买回来,故时人也称为‘徐太平东园’。
这东园占地五十亩,南京人称为‘其壮丽为诸园之甲’,徐君贲把园子买下来,其实也是用尽了家财。
这绝不笔小钱,徐君贲就算是名门之后,但只是旁支,能有这笔钱自也是有许多赚钱的产业。
税制改革,他自己就有种当先挨刀之感。
“君贲大义凛然,为我辈楷模啊,此次借园与我,往后必有重谢。”郑隆勖入园之后,首先又如此安慰了一句……
宾客皆早已到场,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郑隆勖一一打过招呼,脸上一片笑意,心里却带着冷酷。
郑元化今天虽然不会来,但主位还是给他留着,郑隆勖与徐君贲在上首坐下,开始了这场对士绅的鸿门宴。
——筹军需、轻民赋……这等大事,便从收拾你们这群国之蠹虫为始……
他心想着这些,一队舞女已翩翩入庭。
从徐州回来的教坊司右监丞曹喜凑过来赔笑道:“郑大人、徐指挥使,且看这歌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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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郑元化刚下了早朝,回家换了衣服,起轿又往东阁行去,正在轿中翻阅着公文,周遭护卫重重……
南京城外十里长亭,沈保满头乌发已完全苍白,面容枯稿,一身便服,正满脸失意得与寥寥几个送行者告别……
剪子巷,名叫银杏园的小院子里,王现正靠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壶小酒,斜眼看看了门边太平司番子投在地上的影子,吊着戏腔唱道:“汉苏武在北海身体困坏,忍不住伤心泪悲苦伤怀,儿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