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害人摔倒小产又或是用什么药什么香害人小产,这种手段的确是见效极快,立即就能达成自个儿的目的,可却也太过粗暴了些,一旦出事上头必定会彻查,很容易有暴露的风险。
可若是用这一招儿……正常来说也没有谁会怀疑其中有猫腻吧?怀孕的妇人嘴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她自己控制不住吃得太多将孩子养得太大,到时候生不出来导致一些意外发生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
纵是心思细腻些,譬如她这般果真起了些疑心,可等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下手必定也是在怀孕初期就下手了,到这会儿好几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还能留下什么证据?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了。
堪称天衣无缝。
听罢这通分析,林言君顿时愕然,“倘若当真是被人下了黑手,那这下手之人可真真是足够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啊,连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是啊,正常人谁能想到用这种招数呢?
皇贵妃微微眯了眯双眼,心中已将德妃视为了头号嫌疑目标。
倒不是她对德妃有偏见,恰恰相反,她对德妃的手段能力还是很了解的。
永和宫那地方可是德妃的根基所在,怎么可能叫人轻易得手做点什么?若真是这般简单容易,德妃及其儿女早就死几百回了,也不想想德妃上位这一路以来得罪了多少人。
贾元春住在永和宫里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得了手,要么就是德妃自个儿干的,纵然不是她亲自动手,也必定是有她默许的,否则这后宫里怕是又出来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皇贵妃当然不曾将自个儿的怀疑目标说出来,不过可巧了,许是心有灵犀罢,林言君也是头一个怀疑上了德妃。
当然了,她纯粹就是出于偏见了。
况且原本贾元春不过只是个跟在德妃屁股后面的小小贵人,无宠无子只能紧紧抱着德妃的大腿求生,而今突然间圣宠加身又一副生了儿子就快要封妃的架势,德妃真能干吗?以那人的性子恐怕宁可毁了这颗棋子也绝不会叫其有机会与自己平起平坐。
总归这满后宫能够给她德妃当棋子的人多得是,才刚刚又一届选秀结束了,新入宫的那些姑娘没有什么根基,心眼儿城府也远还不够用,那不是更好使?
总而言之,林言君就觉得若她是处在德妃那个位子上的话,废掉贾元春这颗棋子其实没什么好心疼的。
不知道永和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林言君也并不很关心这,陪着皇贵妃说了会儿话之后就回到偏殿沐浴睡觉了。
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等第二天一早睁眼才知道,这都一天一夜过去了,贾元春还没生下来呢。
“听说中间力竭好几回人都晕了,底下的人一遍遍灌参汤又拿针扎了好几回才叫她勉强撑到现在,可眼瞧着仿佛是愈发不行了,瞧着状况十分危险呢。”
就连康熙得了信儿都赶过去了。
可惜,纵是有天子亲自坐镇也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这天深夜时分贾元春才总算是成功将孩子生了出来,可就如同大家所担心的那般,孩子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一生出来那脸都紫了,根本就没能救得活。
且孩子的大小恨不能比得上寻常满月大小的孩子,折腾这么久拼了命才出来,直接导致贾元春的身体撕裂严重当场大出血,一度性命垂危。
幸而一群太医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出了事立即就施救,好悬才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可惜了那个孩子。
“是个小阿哥呢,虎头虎脑胖乎乎的,若非在肚子里憋了太久……必定是个十分健康的孩子。”云萱不禁摇摇头。
旁人或许顶多也就是惋惜两句,不过康熙却是怒极了,当场就下旨将贾元春降为贵人。
显然,这是将小阿哥的夭折完全怪罪在了贾元春的头上。
“听说是前段时间皇上瞧见贾嫔……贾贵人的模样还特意劝了一嘴,谁想贾贵人却依旧我行我素,最终落得如此结果也难怪皇上震怒了。”
皇贵妃就不禁冷笑起来。
这下可叫德妃如愿以偿了罢。
消息传回到贾家,瞬间有如天崩地裂。
“我的女儿啊!我的外孙啊!老天爷你不长眼啊!”王夫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如丧考妣,拳头不住地砸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你只冲着我来就是了,何苦叫我的女儿和我的外孙承受这一切啊,我可怜的外孙……老天爷你还我外孙的命来啊!”
“老太太!”
猛地一声惊呼,众人这才发现老太太竟是又晕死了过去。
贾赦和贾政两人忙帮着丫头婆子一起将老太太抬进了屋子,王夫人对这一切去仿佛充耳不闻似的,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嚎。
儿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这辈子拢共生了两子一女,已经去了一个儿子,只剩下一儿一女。
纵然对待女儿比不上对儿子那般溺爱,可对女儿的疼爱却也是千真万确的,丝毫不掺假,加之元春打小就生得极好不说,性子也是万分乖巧可人疼,她亦是爱若珍宝。
当初小小年纪送进宫中干那伺候人的活儿,她又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呢?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家泼天的富贵,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希望女儿能够当娘娘享福的心思。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出头来,原还以为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却谁能想到竟又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她的元春……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的骨肉,说没就没了,该是如何伤心欲绝啊?
又想到前些日子她心里头还盘算着等这个外孙子出生就要风风光光的摆流水宴,让那些个瞧不起她家的人通通都来俯首作揖,想着将在林家丢失的脸面尊严全都找补回来……而如今才过去几天的功夫,这一切竟全都成了空谈妄想。
越想王夫人便越是哭得凄惨,说不清究竟是心疼女儿和外孙多一些还是其他什么,总之是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竟也丝毫不觉什么。
一旁的邢夫人瞧着这一幕却忽而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如今这样的情况,那娘……贵人还能回家省亲吗?咱们家的省亲别院岂不是白瞎了?那么大笔银子呢。”
那个心疼懊悔劲儿。
正哭天抢地的王夫人听见这话顿时声音就戛然而止,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邢夫人,竟是扑上来就对着她的脸好一通抓挠,“你这作死的娼妇在说什么风凉话?我就知晓你见不得我们二房好,指定是在背后诅咒我的元春和外孙呢,这下子可叫你如愿了,你赔我外孙的命来!”
这都什么玩意儿?
旁人一脸茫然震惊。
邢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挠了个满脸开花,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她却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薅了王夫人的头发与之撕打起来,嘴里亦是不甘示弱地叫骂着。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这两位荣国府的太太就扑倒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战况之激烈令人瞠目结舌。
见状,王熙凤忙捂着肚子退出去好几丈远,离着那俩人远远儿的。
瞧王夫人那模样就知晓,这会儿是心里头憋屈又伤心,正一肚子怨气火气没处发呢,逮着个人就开始发疯,可不管什么是非曲直,万一等会儿再碰着她怎么办?
贾元春的孩子刚死了,谁知道她家好姑妈会不会也见不得她的肚子好?没见邢夫人什么都没干呢就被扣上个诅咒的黑锅,别一会儿又该觉得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克着人家的宝贝皇孙了。
如此想着,王熙凤就越退越远,借口身子不适直接脚底抹油溜了,不过边走也没忘了吩咐一嘴,“快去将两位太太拉扯开,别真打伤了。”
大抵是折腾得累了,两人很轻易就被拉扯开了,却仍是用眼神狠狠瞪着对方,无形交锋似的。
等贾母好不容易醒来,却发现那嘴仿佛是更歪了些,手脚也比往常哆嗦得更厉害了,瞧着愈发是凄惨。
眼角浑浊的泪水不断滑落,哆嗦着嘴唇也不知是在呢喃些什么。
“老太太……”贾政顿时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抓着她的手跪在床边哭道:“老太太可千万要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为了那不孝子孙折腾自个儿不值当啊,什么都没有老太太的身子来得重要……”
王夫人顿时就黑了脸。
见老太太晕倒之后没少比贾政担心操劳的贾赦此时却是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母慈子孝的二人忍不住嗤笑。
“老太太……”
个小姑娘哽咽却仍不失清甜的声音瞬间拉回了贾母的注意力。
只见她努力睁着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在个姑娘脸上打量了一遍,而后用尽力气开了口,“探……春……”
探春一愣,忙上前俯身,“老太太叫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然而贾母这会儿嘴歪得厉害口齿也愈发不清晰,吭哧吭哧了半天也不知说了几个什么字,叫人听得是一头雾水。
见旁人不能领悟,贾母就更着急了,偏越急越是口齿含糊。
双方费劲折腾了好半晌也没能联到一处去,冷不丁王夫人咬牙道:“老太太是想叫探春进宫去?”
贾母顿时眼睛一亮,“对……”
众人愕然,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探春的身上,而探春自个儿却是呆愣住了,迟迟不曾回过神来。
王夫人眉毛倒竖,怒道:“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元春还好好儿的没死呢,凭什么要再送一个庶女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