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藏匿到云翳之后,一抹暗色恰好将他完全笼罩,叫人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但也仅是一瞬,他便又笑如春风,拱手朝卫旸一揖,“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你为什么要答应搬去孟之昂家里?他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搬去他家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
孟之昂作为地方巡抚,元曦他们要回去,他自然也“贴心”地一路护送。
元曦心里一直憋着疑惑,当着他的面不好说,等回去驿站,她才迫不及待拉住卫旸问。小嘴“叭叭”动个不停,吵得卫旸脑瓜仁生疼。
不等屋门关上,他就将人抱去榻上,直接用嘴堵住了她剩余所有话。
窃蓝和银朱还端着热水站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不是贺延年过来拽人,只怕她们到结束都还不知道该迈哪只脚离开!
虽说这段时日,她们也早就看出殿下对郡主有多宠爱,可似这般明目张胆,还是头一回。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近女色、冷静自持的太子吗?
元曦也很想问这问题,扭着脖子拼命挣扎,“呜呜”拍打他肩膀。
见她都快喘不上来气,卫旸才终于肯放过她,却是揉捏着她下巴,酸道:“你这一路上孟之昂长,孟之昂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瞧上人家了呢。”
“你连这种醋也要吃吗?”元曦白眼直要翻上南天门,真想拎着他脑袋抖一抖,看看能抖出几斤醋来!
卫旸笑着勾了勾她鼻尖,只道:“谁让你是我的元元。”
末了,还是老实解答了她的疑惑:“巴蜀一带是卫晗的地盘,进城之后,我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我也早就猜到,今夜会被孟之昂抓个现行。”
“那你还去?”元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怪物一般古怪地上下打量他。
卫旸浑不在意,侧卧在她身旁,指尖闲闲绕着她肩头垂着的头发,“你不觉得去了也不是坏事吗?我们的一举一动的确都尽在他们掌握,相反,我们也可反向用这点,来试验他们。”
见元曦还是一脸茫然,他又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就譬如今晚,孟之昂想抓我个现行,倘若再等上片刻,等我推开门进去元宅逛一圈,他再来拿人,不是更好?越是这般急切地想要把我拦在门外,不就越是说明,那座旧宅子里真有猫腻?我们的思路并没有错。”
元曦心思剔透,他稍稍一点拨,她便立马反应过来,还真是这么个理!
所谓骄兵必败,孟之昂越是以为已经牢牢掌控住了她和卫旸,就越是容易松懈。如此,反倒给了他们俩可乘之机。再搬去孟家可不是“羊入虎口”,而是“直捣黄龙”了。
“怪道你能当太子呢。”她亮着眼睛,由衷感慨。
类似的夸赞,卫旸没听过一万遍,也听过九千遍,心里早就麻木。可听到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却莫名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具体是何滋味?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嘴角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在他醒神之前就自己先扬了起来。他试着压了压,还压不下去!
索性就由着它去,声音也越发温柔:“那太子妃,你当不当?”
元曦眼睫一霎,愣在那。
两人一块儿走到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统统都经历过。在旁人眼中,他们早已跟夫妻无异。
可再像,也不是真的夫妻。
之前在猎宫,他也提过这事。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他没再说起,她也以为他早就忘了。说不着急是假,可念着姑娘家矜持,她到底没好意思真的问出口,只能一直等下去,也不知哪天是个头?
原以为至少要等到他解完毒,也摆平了皇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才会再考虑这些。倘若一辈子都没法解决,他们或许也要这般耗上一辈子。她甚至也做好了,这般陪他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她以为自己一直掩饰得很好,却不想他今日就……
腔子里有热流滚过,元曦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泪珠在眶里打转。
卫旸的心也跟着那点欲坠不坠的晶莹揉做一团,低头细细啄吻她眉眼,柔声细哄:“你总说我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自己不也是这般?小傻子,在我面前你还害羞什么?”
可越说,他心里也越疼。
归根结底,还是怨他过去对她过分严苛,以至于眼下两人心结已经解开,她仍有些不适应把心里话全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