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侮辱我?”他大声质问着,“你想过没有?陆地和船,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这里和那里?它们谁也不是我的故乡,不是我的家!”他一把抓住比他高太多的人的衣服,抬着头,“你们喝着酒,庆祝你们历法的新年,可谁能告诉我,哪一天是我的除夕?这么多年,在这艘船上,我连我的春节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过年是什么滋味?鞭炮,饺子,守岁,拜年,你告诉我它们都在哪里!这里是你的家,可它不是我的!它不是!”
大喊的东方人突然停下来,松开被他抓皱了的衬衣,靠回墙上。刚才一通怒吼,他渐渐冷静下来。高大的同伴低着头,像是知道自己闯祸了的孩子,沉默着。
东方人长长的吸了口气,呼出来,深深地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末了,他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抱歉,我不该……”东方人低沉的说,“我们都太激动了,”他向外面走去,“今天也许不适合再谈这个话题。”
他的声音离开了房间。
“我理解他的失控,”东方人对着店主人,慢慢讲述着,“在船上,我们太亲密了,几乎形影不离,几年里我们好像没有一天不见到对方。”
“你闯入他的生活,你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店主人默默点头,“他已经习惯了你,他甚至觉得,从上帝创造世界时开始,你就在他身边,也一直会和他相伴到最后的审判日。”
东方人低下头。
“孩子,你还是离开了,对吗?”
“嗯。”他继续讲下去,“最后一趟,我和老乡一家一起,坐着康缪尼司特号,前来这里。那一次,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乘客。在英格兰,我已经向船上的同伴们告别过了,感谢他们对我的照顾。”东方人轻轻摇头,“不过,他没有出现,自从那次争吵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他询问一样看着店主人,“这样也很好,对吗?他需要习惯,我们都需要纠正一下那太不正常的关系,冷处理,对吗?”
“你们再没见过面?到现在?”
“不,在船上还是能见到,”他做了个很短距离的手势,“康缪尼司特号并不大,这个世界都变得小了,更何况一艘船。最后靠岸,他还来送我。”他微微露出笑脸,浅浅的笑意,像是微风,“就这样。后来我和乐队长一直保持通信,有关他的消息都是乐队长告诉我的,包括这张唱片。”
“你没写给他?”
“写了,不过他并没有回信,完全没有回信。”笑意中流露出无奈,东方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整齐的信札,交给店主人,“我带来了乐队长的回信,请你相信我。”
“我想用这张唱片,去找他。”他说,“如果你可以卖给我,我愿意出任何价钱。如果你很珍惜它,那请借给我一天,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