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的人群中间,有一声声呜咽。

却还有别的。

他想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人再会告诉他了,乌里扬已经不在了,可风中的是什么?在飘荡,在扣动着他身体里某个地方……

刺骨的风让眼泪还没有干掉的脸发疼,他顾不上这些,他想知道他听到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他抬头寻找,他在默默的问。

“Music。”

回答他的声音很轻柔,和那声音一样好听,却和那声音格格不入。

“Music……音乐……”他去看回答他的人。

是一名东方女性,长长的黑色头发,穿着奇异的服装,并不光彩夺目的女人。他总是在人群里寻找她,在看到水畔高举火炬的巨大女人像的时候,整艘船组成一部狂想曲,而他却看不懂她的音色。他找不到适合她的旋律,虽然她告诉他什么叫做音乐,可是他却发现她自己没有音乐。

她黑色的眼睛看着女神像,不是圆舞曲,不是协奏曲,不是欢快的波尔卡,是一种淡然的绝望,仿佛眼前不是新大陆,而是监牢,是奴隶庄园。

绝望是没有音乐的。

——这些,1917,小东西都不明白,他唯一记得的是他不能用旋律表现的美。

康缪尼司特号已经在茫茫大洋间往返了多少个来回,不太有人记得。他不是没见过陆地,只是在舱里远远看着,他的脚从来没有接触过干燥富饶的土地。

这个世界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对的,没有一个组织,一个机构,一座教堂,一所学校,甚至一个监狱知道他的名字。他没有出生证明,没有生日,没有亲人。他就像是凭空幻想诞生出的孩子,是寒冬和康缪尼司特的儿子。

他7岁了。

他登上落满煤渣的楼梯,离开他熟悉的巨大蒸汽机。他推开漆着亮漆的大门,门上“No Entry!”的木牌被他的力气弄得有点歪,他走进了辉煌的灯火中。

这是头等舱。

墙壁上包裹着木板,雕刻不亚于他曾经的睡床——只是感觉不到木匠的热情。地上是猩红的地毯,踩上去有着奇怪的触感。已经入夜,走廊上精美的玻璃灯依然闪亮,像太阳的光。

他紫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他从来不知道这艘船上会有这种地方,他做梦都不清楚的地方。

他走向走廊的尽头,略带透明的彩色玻璃挡住他的视线。

玻璃背后,是月光下的黑暗,是大厅。

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是康缪尼司特,妈妈,为他准备多年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