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乌里扬把孩子连同篮子一起放在摇摆的飞轮上,那婴儿开始咯咯得笑。

“他叫什么?乌里扬二世?”

“伊万?”

“让你的伊万见鬼去吧,这艘船上至少有六个!”

乌里扬一把把铁锹插在煤堆里,指着,伸出粗壮的右手:“住口!住口,小子们!我唯一能比你们这些家伙强一点点的,就是我认识字!”一片轰声,“这孩子,他注定有他娘的一个不平凡的名字!我要叫他Союз Советских Социалистических Республик,那些沾沾自喜的法国人也必须叫他Union des Républiques socialistes soviétiques!”

“我们就叫他CCCP?”哄堂大笑,“多么简略的缩写!不用担心一个大浪舌头被咬断了。”

“喂,老乌里扬,我抗议!”一个毛头小伙子探出头,脸上煤灰乌亮,“我们亲爱的CCCP有个嚣张的老爹,北风都是给他开门的服务生,他怎么可以没有姓呢?”他的话引起不断的口哨声,“捡到他的今天,是星期三,就叫他星期三怎么样?”

“滚你妈的星期三!”老乌里扬吐了口唾沫,“行,你提供了个好点子!我知道,这世界会为了他而记住这一年,这一年因为他而注定与众不同!”

“所以,我要叫他1917!”

“妈的乌里扬你疯啦,1917,这是个数字!”

“现在是个人名。”

1917大少爷舒服的翻了一个身,在机械文明的轰鸣声中,甜甜的睡着了。

没有人为他进行洗礼,也没有人给他办种种手续——都是被官僚剥削的借口。1917有着暖金色的卷毛,和紫色的大眼睛。他的床是精致的吊床——船上怎么会缺少木工?若是天鹅绒不好找,精美雕花的木板简直是不值一钱的破烂。

老乌里扬教他阅读和书写,“你他娘的准备培养一个上流人士吗,锅炉工乌里扬!”每每听到这些话,老家伙会团起报纸狠狠砸过去。小家伙在拍着手大笑。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个死鬼绅士!”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老乌里扬有个老习惯,每天撕掉一页日历,然后用来卷烟草。

他的日历永久的保存在1924年的深冬,老头子趴在桌子上,身下压着不知过期多久的报纸,他推推他,摇他,拍他光溜溜的头顶,都没有再听到老头跳起来大骂一声,把他像提小鸡一样抓住,扔回随海浪摇摆的小匣子里。

然后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什么叫孤儿?我没有你就是孤儿吗?”

“孤个头,你害怕孤独吗,小男子汉?”

他会坚定的摇摇头,可是老乌里扬不可能再看到了。

他被洗刷干净,穿上小西装,和全是礼服的水手一起站在甲板上,还有一些在胸口划着十字架的陌生人。穿着黑衣的牧师在念着悼词,有人对着天空鸣枪。老乌里扬被装在精心织好的尸袋中,脚上拴着石头。

等到悼词结束,有力的水手扛起床板,立起来。

老乌里扬落下去,离开船,投入海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