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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也是怔了片刻,而后就羞怒得差点跳起来,只是后背至臀的那些创伤一阵激痛,由不得浑身一颤一软,又重瘫在地上,一张脸却已是有些铁青起来:“你!”

“我什么!”探春冷笑一声,却没管贾环,点了侍书在外守着,又命旁的婆子丫鬟将贾环这里的丫鬟小子人等都拘束起来,这才会转头,盯着他道:“你自己做得好事,如今倒有脸发作?老爷说得那些,纵然有二三分不实,剩下的多半也是真的,打你一顿,倒还委屈了你不成?”

“我……”贾环正要嚷嚷冤枉,又要抱怨贾政偏心,众人轻视他姨娘养的的云云,但被探春那一双俊眼盯住,却又忽得哑然了。

他本有几分聪敏,又素知道探春性情为人,知道她这个模样儿,已是认准了的,且她聪敏善察,不比贾政宝玉他们不通庶务,未必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以,他当即有些惴惴起来。

探春见此,越发冷笑起来,因问道:“怎么不说了?”

顿了顿,她才淡淡道:“你不说,我来说。”说罢,就将凤姐所说种种,并近日她使人打探查访,又并搜检贾环屋舍所知种种,一一道来。

末了,她才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要不是怕老爷真个打死了你,我早便将这些事都回了。”

“那三姐姐的意思是……”贾环心生不妙,却还是抱着一点奢望,仰头看她。

探春道:“老爷必会照着旧日,使你读书上进,这还罢了。只是你将旧日相交的那些家中子弟,笼络的小厮外人,都列个单子给我。你可仔细,我已是叫人把钱槐、赵胜世两个也拘了起来,到时候,一个个问来,有错漏了一人,我便把这事回了老爷。你知道我的,这话既说出来,后面再不会改!”

如此一说,贾环顿时如同抽去了骨头瘫软在那里。

探春致盯着他,一句话没多说。

“好狠心的姐姐!”贾环心中有百般焦灼,十分怨恨,却也知道情势两字,只得咬牙认下,从口齿里蹦出这一句,就扭过头去:“我照做就是。”

“好。”探春也不觉吃惊,到了外头,命侍书取来笔墨纸砚,自徐徐展开竹纸,用镇纸压住,自己碾开墨锭,又用毛笔沾了沾,才命贾环一一道来。

贾环前头已是盘算了一回,咬牙将里头三个要紧的瞒下,却将旁个一一道明。

因有姓氏,身世,地址,所行何事,如何结交,又做了什么细故,贾环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三十来个人说明白。

探春倒也吃了一惊,不免多看贾环两眼:虽然结交的大约都是些匪类小人,只这结交人物的手段,倒也是个偏门的能干了。

虽这么想,她也无心理论,只是再三确认后,便坐在贾环床头,又看了看伤处,见着比前头好了些,倒也着实说了些软和下来的话,只是临去前,却又与贾环道:

“你屋里丫鬟小子的事,料想必是知道了,我也不必多说。另有一桩事,你藏在床下箱笼里的那些银钱,我都收了起来,只留下十两。往后你再要使唤,便到我屋里去,有个正经的去处,我自然重给了你。”

第325章 他意

那贾环顿时一怔,来不及多说什么,只眼瞧着探春去了。

探春只说已经弹压了一回,且寻钱槐赵胜世拷问,以完了这事。

却不知那贾环一惊后,却生出些庆幸,复而有些洋洋得意:亏得我早有防备,屋中虽有些银钱,却只是留着这一二月花销的,不过二三百两,倒还能搪塞过去。三姐姐倒是好能干,可惜我却也不是好打发的。

一行想,一行又将前头探春呵斥弹压下的恐惧去了一半:就是钱槐两人糊涂,名单上有了差池,又能怎么样?难道老爷还真能打死我不成?

那边探春已是将钱槐先叫到跟前来,一番呵斥拷问,又比贾环更甚十分。她自来便有口齿能干,如今管家日久,更添了三分威势。

钱槐岂有不惧怕的,一番软硬皆施后,他也只得说了名单。却不知幸或不幸,前头贾环手段已是印刻在他心内,兼着癖习相投,就是探春跟前,他也是一味忠心听从,还是将贾环旧日叮嘱万万不可透露的几个人咽下不提。

两头一对,竟是差不离。又有几个混忘了名字或者地址的,这钱槐也是绞尽脑汁说些自己知道的,如此一一合拢,竟只有二三人对不上,旁的都是严丝合缝的。

虽如此,探春反倒相信。

到底这里有三十来人,亲疏远近不定,连着交往起来的时日也有长短,因此或有贾环认得,自觉结交的,钱槐不知。钱槐已是结交了的,说与贾环,贾环却尚未认得。这事人之常情,若果然一个个都对准了,反倒要疑心两人早有商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