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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问两人今日如何。

宝玉不过照旧读书,下晌偷空去料理两件事罢了,又都是外头的,粗略一提便就做罢。

倒是黛玉心思细密,着实多问了两句,又嘱咐塾师的事原系人家前程,竟要多留神荐个好的,方又问紫鹃:“你表兄这一桩事,果然不要紧?”

紫鹃早上便见过江霖的,也问清了事,知道这不过是他自打自闹,也不担心:“说是没伤着人,虽烧了个屋子,也只是两间空屋子,陈设都没几样的,并不要紧。只是衙门里不免有些想头,想着敲诈一二,又想着挑拣几个沉稳忠诚的行伍里的人,方有些事,这两日料理了也就是了。”

见是这么说,黛玉也点了点头,举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这便好,人平安是一等要紧的,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倒也是合该的。”又问还有没有旁事。

紫鹃早起过去,这会子才回来,自然有事要回的。但这里既有个宝玉,有些事总要略避一避的,况且他在这里,黛玉心神也大半落在他身上,倒不如等会再细说。

何况前面柳五儿一件,她还记着些,便笑着道:“也不过是寻常的账本等事,说来也是繁琐,如今又有些迟了,倒不如吃了饭后,我一准与姑娘回明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黛玉点头,就又提了一件事:“倒是有一桩事,这会子正赶上了。”说着,她将手上一直提着的匣子打开:“这是晴雯见我出去,特特托我带进来给二爷并姑娘的。”

忽听见晴雯两字,宝玉、黛玉两人都是一怔,而后都带出些欢喜来:“她已是好全了?”

“是。”紫鹃点了点头,将里头两个香囊取出来:“她自小身子健旺,虽说这一场大病,一时好一时歹的,到底冬去春来,天气暖和了,倒也好了些。不比前头那瘦成一把骨头的模样儿,渐渐多了些气血,料想再过几个月,也就好了。”

这晴雯本系自小相伴的,宝玉又于心有愧,偏偏前面又恐生事,不敢过去探望,如今忽听说这话,他怎能不喜,拍手连着说了几个好字。

黛玉细看了香囊,见着是后头用得着的五毒香囊,又做得极精细,倒摇了摇头:“既如此,更要好生休养才好,没得做这个,费心费神的,况且我们这里也有针线上的人。”

“原是她强要做的。”紫鹃笑道:“钟姨娘也拦了几回,偏她说出不得门做不得事,倒似个废人,越发无用起来,执意不肯,方拣了这个给她。饶是这么着,一日也就许她做一个时辰。只她针线好,做得飞快,竟早早赶了这两个来。可惜我一月也就只得去一回,论日子,反倒有些迟了。”

黛玉听是这么着,也没旁话了。

宝玉却有些出神,低声叹道:“她素来手巧的,只是性子懒,针线上也做得不多,谁知如今竟变了。”

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发怔,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个香囊,忽得抬头问紫鹃:“那柳五儿,如今没什么差事了罢。”

“太太撵了她出去,自然没了差事。”紫鹃一怔,忙回道。又见黛玉疑惑,便悄悄将前面柳五儿一件事与她粗略提了两句。

黛玉便道:“这也是常情。既太太撵了的,谁个敢叫她再做什么差事,何况她才十四五岁,身子也不大好,又能做什么。”

一面说,她一面看向宝玉,柔声劝道:“各人有各人的去处,你也不必忧心,就似你说的,往后的日子也长久着,哪里能论得定悲喜。”

宝玉沉默了半晌,忽得道:“话虽如此,总还有个轻重。旧年她们被太太撵了去,原也是我为人性情不端,太太忧心,为了我好才做得。一前一后,我倒是个根源,平白给她们添了许多烦扰艰难。晴雯,晴雯倒还罢了,这柳五儿,我总还能帮衬一二的。”

听他这么说,紫鹃一怔,原来的三分浮躁,三分不满,不由化为惭愧,半日没有言语,只听得黛玉低声相问:“你要怎么做?”

宝玉道:“我请紫鹃姐姐过去问一声,若她们情愿,我到太太跟前求一句,把她放出去,与本人父母自便,再送些妆奁,也算全了旧年主仆之情。”

这话迥然不似他的声口,黛玉紫鹃两人都不免怔了片刻,垂头细想一回,又觉是个妥当的事。

紫鹃还只是心中有些复杂,黛玉却在沉默片刻后,忽得伸手拉住了宝玉,轻轻嘘出一口气,仿佛是微微的叹息:“你竟都改了去。”

第259章 渐好

宝玉沉默了半晌,才喟然道:“可见我也不过是个俗之又俗的俗人,一味随波逐流,做不得那等倒转乾坤的事。”

“也非餐风饮露的仙人,谁个又不是俗人?”黛玉双眉微扬,低声道:“高洁如梅,幽静如兰,清净如莲,也是生于淤泥之中,长于红尘之地,可见大俗方有大雅,唯有经历俗世,方知心中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