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茗烟这才明白,点头叹道:“这江大爷也是流年不利,怪道二爷肯出手帮衬。这样的忙,着实要帮衬一把的。”
主仆两人说着,已是回到贾家,宝玉吩咐两句,便自回了园中,去了外头见客的衣裳,换了家常衣裳,略作梳洗,就往黛玉的潇湘馆去了。
第258章 意和
此时日色偏西,已是减去了几分炎热。宝玉沿水而行,一路风借水汽,更添了三分清凉。
他正觉欢喜,只待越过小桥,便到了潇湘馆处,忽见不远处有两个丫鬟模样儿的女孩儿,影影绰绰的,被柳树遮掩了大半身形,却瞧不出是哪个。
及等走到近前来,他才发现那是紫鹃并柳五儿,当即不由一怔。
这是,怎么了?
也不怪他疑惑,却是那柳五儿粉面含泪,正自屈膝下跪要与紫鹃磕头。紫鹃似也是不肯,弯下腰来搀扶,口中不住得说着些什么,仿佛是在劝说。
两人这么个情景,宝玉不免快走几步,脚步声响,那边两人也听见了,忙转头循声看来。见着是贾宝玉,那柳五儿才松了一口气,正待再跪下来,早被紫鹃一把搀起来:“再要跪,我也要跪下来了。好好儿的说话,这样子做什么?我还怕折寿呢!”
说罢,见宝玉已是到了近前,她便上前两步,稍稍屈膝道了个万福的礼儿,这才笑道:“二爷这是打哪里来?”
宝玉望了柳五儿一眼,见她也低头行礼,便点一点头,才与紫鹃道:“我正要去瞧瞧妹妹,忽见着你们在这里,又是跪又是哭的——这是怎么了?”
紫鹃笑着拉了柳五儿一把:“原是好事儿。这一阵她兄弟已是好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巴巴着想要过来磕头谢过。只是二爷那里也不敢去,恐叫人瞧见了,又是一桩事,只在园子外头晃来晃去的。我方才从外头回来,正撞见了她,听说这话,便将她带了进来。谁知才说了两句话,她就又是哭,又要磕头的。我倒心里过不去了,一般都是爹娘生养的,哪里就要这样子了。”
听是这么个缘故,宝玉也松了一口气,因与柳五儿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紫鹃姐姐自然有阴德造化的,倒不消你这么提着心。何况,往后的日子也长,说不得哪一日,我们且要求你帮衬呢。倒不论这个。”
柳五儿已是哭过一回,双目湿红,只因她生得眉蹙春山,眼颦秋水,经着秋露一般的泪水一洗,更觉可怜可爱。这会儿听了这话,她眼睫微颤,也不敢再跪下来,平白与人添烦扰,只深深屈膝为礼,带着一点暗哑低低着道:
“二爷,林姑娘并紫鹃姐姐是何等样人,我人小力弱的,哪里能有帮衬三位的那一日。只能在家中为三位立个长生牌位,保佑你们平安富贵,长长久久罢了。”
她这般形容楚楚,紫鹃看着也有些酸软,忙伸手去搀扶,谁知那边宝玉早伸出手来,将她扶起,又叹道:“你有这个心,便胜过旁个许多了,也不必常记挂着,好生过自己的日子也罢。”
紫鹃嘴角微微抽动,忽想起一桩事,看着宝玉莫名有些不满起来。只是在这柳五儿跟前,她还压住了这点情绪,也随着宝玉着实宽慰一通,又将她送到外头,方回转过来。
宝玉却还站在那里,似乎感慨颇深,竟有些沉思起来。
紫鹃立时想到黛玉,更添了三分焦躁,上前两步咳嗽了一声,就唤道:“二爷,你想什么呢?”
那宝玉回过神来,见着紫鹃在旁,忙问什么事。
她便又问了一句。
“还能想什么,自然是想着柳五儿。”宝玉浑然不觉,面露惋惜之色:“这柳嫂子虽有差事,家中却说不得十分富裕,哪里是能娇养女儿的所在。倒是可惜了她。”
“哦?”紫鹃轻轻应了一声,虽说是知道宝玉的脾性,以及如今社会的婚姻观念,也有些忍耐不住,当即问道:“那依着二爷的意思,又该怎么着?”
宝玉正要说话,忽而有两个小丫头从潇湘馆里出来,嬉笑着往这边跑来,他便将话头一转,笑着道:“这会子倒热闹起来,也不知有什么事。”
说罢,他也没再提柳五儿,抬脚就往里面去。
紫鹃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往里头去了。到了内里,却见黛玉正拿着针线,旁的丫鬟人等也是一如往常,并没有出奇的地方。
倒是宝玉见着,忙上来道:“这会子怎么想起做针线了?前一阵身子还不爽利呢。”又嫌这会儿天色渐暗,做针线伤眼等等。
黛玉见他们回来,也将针线往箩中一放,起身命小丫鬟倒茶来,一面说了缘故:“今儿与三妹妹她们说话,倒提起二姐姐的事。我们原是做姨母的,也算是头一回,竟要备个礼数,因说起针线花样儿来。我听了一回,也觉有趣,便索性试一试,如今才打了稿子,也不知做不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