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太急了些,要是选了三姑娘,纵然不能得脱,到底也是去了南安郡王府上,总归也能得个安生。偏如今,一面得罪了二奶奶,一面又不得这边的依靠,倒是跟那柳絮一样,东飘西荡的,哪里有个准数!
他这里嗟叹,那边贾环自己想着,自己已是乐了起来。又因这一年贾政在上,又有贾宝玉、瑞哥儿并兰哥儿的科考小有所成,他早闷了一团郁气,如今忽得有一件喜事,不免越发浮想联翩,竟忘了形,洋洋道:
“三姐姐有了这一桩好姻缘,自然也能提携提携我们。我能得个富贵姐夫不说,就是姨娘那里,有这样的喜事在,说不得也能借一借力,将她救出来。这一家子里,也只我们三个是一伙儿的,一心一意,不比他们总还藏着奸!”
林贵一听这话,差点张口就要拦下,幸而回神得早,忙将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下去,眼珠子一转,另盘算出个法子,口里早笑道:
“三爷,您这话虽然不差,可三姑娘到底没出阁,凡百的事,都得听老爷太太做主,她又是个有心胸成算的,未必肯这会子就生事的。”
那贾环听了,眉头一阵抖动,忽得想起旧年探春的种种言语,脸上顿时被一片乌云遮住,沉默了半晌,才忽然冷笑道:“她不肯生事,我们却耐不住!”
第248章 严词
这话虽说得响亮,但等林贵儿去了,贾环思来想去,也不敢十分造次,只是打发个丫头过去,一则贺喜,二来却是请探春过去说话。
夜里忽听得这信,探春放在金簪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转过身来道:“环哥儿就说了这两句话?”
“是。”那丫头虽算得贾环身边的大丫头,却是这两年才派过去使唤的,一概的私密并不知道,这会子也不过照着吩咐来回:“我们三爷说,本该他过来贺喜的,只知道的时候已是完了,又还被拘着读书,不敢过来。”
探春早料到他必有这出的,心里有些索然乏味,面上却也不显什么,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环哥儿,明儿早饭后,我就去他那边坐坐。”
两句话打发了这丫头,探春回头往镜中看了一眼,不觉叹了一口气。
与她卸下出簪钗,收拾盥洗的侍书见着,手中虽也没有停歇,又因左右无人,便悄声问道:“姑娘这又是愁什么?”
“能愁什么,不过是明日少不得一番争持罢了!”这么些年探春熬过来的,自然也深知贾环的,想到他们一母同胞,虽是庶出,到底也与旁个有些不同的。偏偏,贾环却一味往下流里去,虽有父母塾师,诗书礼仪百般教导,也只是白白耗费了精力,反添了许多不好的地方。
念及这些,饶是探春精明强干,从来都能压住贾环的,心里也实是有些疲倦。
侍书一听,拿着珍珠钗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也不知怎么的,忽得道:“姑娘,旁的倒还罢了,总归只有姑娘教训哥儿的。就是外头姨娘那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这一点,探春自然也虑到了,当即摆了摆手:“你当这一向安静,原是她没得折腾的法子了?自然是闹了几回,不论庵堂里,还是太太那边,都心里明白,使人料理去了。”
她神色淡淡,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镜面:“这便是我说的,凡事都需瞻前虑后,有了把握才好做去,不然也不过平白折损了自家气性,又损了众人的尊重。往后,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到了第三回,只有衰竭两字了。”
“姑娘心里有数儿,那就好了。”侍书见她心有成算,也吐出一口气,笑着道:“如今姑娘大喜,早料理了这些事,咱们往后也安生些儿。”
探春没再言语,心里却想:哪里能得安生?这么些年,环哥儿哪日消停过了?不过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罢了!
一时口中无味,不过梳洗一番,她便自睡了去。
翌日一早到了贾环处,果然得了与自己所想差不离的那些话。什么南安郡王府上的富贵,什么迎回赵姨娘,又有我们三个才是一道儿,旁的都是外人云云。
不过是一些阴鄙下流的见识。
探春静静坐在那里听完了,又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再言语,反倒有些眼神躲闪起来,方问他:“都说完了?”
贾环咬了咬牙,没有言语。
探春冷笑一声,因道:“我满以为你能再编出些新鲜话来,谁知还是这些胡话!”
“三姐姐,这也是为了你好!”贾环听得话音不对,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为了我好?”探春神色更冷,一双俊眼犹如寒潭千尺,凛凛生辉:“拿着我的婚事做赌,引大老爷做媒,就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