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母之慈,最暖人心。孟颦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马文才先前生出的不悦。他与王悠能成眷属,多亏这位叔母出力帮衬。且在最初众人还有犹疑与反对之时,亦是她当先接纳了马文才,并且毫无保留地像疼爱亲子一样爱护他。是以对于孟颦,马文才恭敬非常:“文才多谢叔父叔母挂心,此去必将二位嘱托牢记于心。叔父叔母也请放心,去接悠儿和二位姐姐回来的人已经出发,届时一路有人护送,相信三人很快就能归来。悠儿个性倔强,到时还请叔父叔母多加费心,劝她安留于杭,文才先行拜谢。”

“哎呀你这孩子,”孟颦急急扶起,“傻孩子,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行此大礼?悠儿这边有我在,你只管安心去,无须有后顾之忧。”

王世玉亦是点头。几人相视,马文才顿首,随即不再耽搁,辞别而去。

目光从远去背影收回,梁山伯宽慰起师长二人:“文才兄武艺不俗,又长谋略,此去必能平得民乱,山长、师娘,且请宽心些。”

“嗯。”王世玉转而面对梁山伯:“山伯,你此去同样小心。鄮县之患已久,几任县官难治,你要面对的问题可能比以往要更复杂。我还是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有安民志,还得有坚实心。”

鄮县水患频发致使粮食歉收,饥荒之下,民不聊生。梁山伯首考虑救民,自是不错,但王世玉唯恐他仅关注于此,而忽略了生死抉择下可能滋生的罪恶。鄮县情况一日坏过一日,没人能预料梁山伯到任时那里是个什么境况,因而王世玉只能这般提醒,无法再给出更详尽的建议。这也是梁山伯必须自己去面对的问题。

离鄮县不远,马泰带着一小支队伍已经寻到了王悠几人。居庙堂者高高在上,便是忧民也难以及时察觉民间动向,但王悠这一行处江湖之人却不同。此番为积聚经验而来,为避免无谓消耗,她们行走于村野,必须时时探得一手消息,以确定行医路线,同时减少直面风险的可能。当从记录册发现匪祸发生频率变高,王悠就敏锐觉察出这是大乱来临的信号,因而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至太守府,请马太守派人来护送一干人等回杭。

信件抵达时,正赶上马太守接到□□消息。先时王悠已经对他提过各地情况,直言不久可能就是马文才崭露头角的时机,如今又有有此种先见,着实令人惊喜欣慰。就连一向不易服人的马泰也因这般料事如神彻底拜服于这位看起来还相当稚嫩的少夫人脚下,自动请缨前来接送。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主要来接之人却不准备跟他回去。

“此前信中不好明说,我们在此地耽搁甚久,是因为于此发现了疫病,如今判断正是鼠疫。所以刚刚才要你们停在几里之外,又熏过药草。”

马泰大惊,失色之下更想迅速离开此地,于是忙劝王悠:“如此少夫人更应该跟我们先走,以免有何闪失。”

王悠轻轻摇头:“马泰,你不必惊慌,我们已经初步拟出药方,目前已有成效,只不过还需完善。”

“这事尽可以交给其他大夫来处理,少夫人千金之躯……”马泰未曾说完,王悠就打断了他:“药方自然可以交给他人,譬如华大夫医术就比我高明得多,只是我要的不仅是这药方,还有少爷的安全。马泰,你可曾想过,大灾之年各处景象相似,难道就只有一地会爆发瘟疫?鼠疫向来难解,不同时又有不同性,寻常大夫根本没有把握能除。倘若军中也有人染上了此疾,你觉得匆忙之下,军医能压制疫情蔓延吗?”

马泰一时沉默。王悠将一封厚厚的信件放到了他手中:“这封信你帮我交给父亲,里面是用于鼠疫的药方及简单的预防措施,你务必第一时间送到。另外回禀父亲,待此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跟着文才的行军方向走,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请他老人家不要担心。”

“那么我将半数人留下来保护少夫人。”思量再三,马泰只能作此决断。

可王悠还是拒绝:“你带来的人本就不多,此种乱景下还是不要分散的好,我这边有青松、长庚他们几人在已经足够,你只管将我二位姐姐好好护送到家。”

“可是老爷……”

时间紧迫,王悠不愿再多耽搁,直接亮出了令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类似。马泰既然到了她跟前,就只能先听她这个掌令的人说的话,吩咐一众兵士整装待命。

村子外围营地,王兰和王蕙已经收拾好行囊,紧要处王悠事先同她们说过,如今马府兵卒既来,她们也只能离开。

面对王悠,二人眼中皆有担忧,王兰再次询问:“悠儿,你当真不同我们一块儿走?或是我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