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锦鲤?撞得船都摇动。一路行来,似乎花叶也都长高长大,将他们重重包裹其间,那么更深处是否有更可怕的事物?王悠萌生退意。

马文才仍在安慰她,他细碎的吻落在她额角,她眼眸,她鼻尖,她唇瓣,他竭尽所能在使她放松,每一吻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夫君……”王悠的轻唤带着鼻音,双眸中泛起点点泪光,她的指尖搜寻到他的手,被马文才插入指缝中紧扣。力量的传递使她终于有些真实感,清明地理解到现下处境。

他们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接近,呼吸交缠,目光相接。王悠微微动作,似投石入水,打破了平静,马文才一吻而下,熟悉的热烈席卷而来。她不得不放空一切去跟随他,紧张的心也渐渐松弛,王悠重新能听到那一切美妙音律。这里是仙境,绝非人间。

在她不察之时,船已渐渐驶入花心,似触到了终点,它向后一顿,又使得两人身躯一颤。王悠抱紧了马文才,全身各处都紧贴着他,有种要将自己融入他身体中的错觉。她什么时候听说过,女人是男人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是不是就是因为如此?是不是就是这般感觉?

天慢慢飘下小雨,点点雨滴落在她的面,她的发。她张开手,掌心里就有一颗雨珠,沉它入水,手边便仿佛有鱼儿亲吻,是淡淡的连绵不绝的痒意。

如果整个人都在浸水里会如何?她看向马文才,念头才起,木船就突然消失不见。那一下的陡然坠落使她目眩头晕,王悠不禁夹住了马文才的腰间,惊呼也随之出口。马文才却是在笑,他要她睁开双眼,要她感受这独特的一切。

窒息的感觉还存在王悠脑海,她想说她还需要时间准备,马文才已经带着她往更深的水底沉。他的体力向来很好,因此毫不在意迎面而来的一次又一次阻力,若在水面,乘风破浪不过如是。

水底有静影,水面有时洒金。哪一处好,马文才就带着王悠往哪一处去。花叶为壁,他们在拥挤的甬道中穿行,自在和乐,仿佛真化作了两尾鱼。

有日有雨,渐渐就有彩虹。他们的船,原就停在虹桥之下,随着水波浅浅沉浮。王悠也慢慢向它靠近。

畅快的游乐自然很好,可是这样的仙景,总该有缓下来耐心欣赏的时刻。马文才知晓了她的心思,在一声呢喃般的呼唤后,便带着她回了船。

这一回与从前都不同,顺着风,荷叶仿佛识得为他们开路,一路畅通无阻。马文才不再急躁,放船慢行,隔一段时间才稍稍加快速度。他开始看起周遭美景,此处见不到山峦,一望是无边无际的点缀着粉珠的翠璧。视线便转到了近前的叶上花中。叶圆如盘,垂扣饱满,弧形甚美。花开是出水芙蓉,亭亭显三分娇妍,莲心一点,清香随远,胜世间繁花万千。花间有果,采得一捧,捻粒剥壳,渐显红色。

谁拥得鲜花入怀?谁送上朱果?谁奏起鸾凤之音?谁低吟浅唱情歌?

日隐了莲丛,月上了半空,怎的又有琴弦挑动?

若长夜没有尽头,会是谁来主宰梦境的内容?

番外十六

这是极度混乱的一年。

北方胡虏未灭,南境又起□□。天灾之下,久积民怨愈深,一时之间,多地平民揭竿,更有草寇抢匪混于其间,朝野哗然。

马文才临危受命,在学业未竟之时领了五品尚书曹郎一职,率马家部曲前往各地平乱。而同时与他离开尼山书院的,还有被谢安推举前往鄮县担任县令的梁山伯。

临行前,王世玉特地叫二人至跟前,进行了最后一番叮嘱。山伯心意已决,文才出发在即,所以这第一番话,是向着马文才:“你为将帅之才,我本无太多忧心,只你初回征战,叔父少不了要唠叨几句。一来是戒骄躁,战场凶险,谨慎之心不可失,切莫冲动赴险,更忌贪功。”

马文才向来吃软,王世玉以叔父居,关爱之心以显,是而此后言语就算再不中听,马文才也会听上几分,何况相似话语,王悠也时常叮嘱。

见他点头,王世玉倍感欣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接着道:“慈不掌兵,你杀伐果决,这点我也无忧。只想着过犹不及,你当谨记圣人教诲,多行仁义,提防枉造杀业。”

马文才面色微微一沉,但还是恭敬回礼:“文才谨记叔父教诲。”

王世玉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终究没再多说,再赠了一把短剑与他。一旁的孟颦同时上前,从怀中取出一道平安符,一并交过,握着马文才的手颇有不舍:“文才,这是叔母去庙里求的平安符,希望能护佑你平安。沙场凶险,此去千万小心,叔父叔母都等你凯旋。我们知道你有惯用兵器,不过你叔父给你的,是你岳父从前打造的一把利刃,你贴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