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隔间内,祝英齐很有耐心地点完了一大桌菜,又等着小二上了餐前茶点,更任由王悠打量,直到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才起了个头,说道:“听闻姑娘已与文才兄定亲,实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在下以茶代酒恭喜姑娘,待来日婚期至,必送礼上门庆贺。”

“那先谢过八公子了。”王悠亦是饮尽,看这八公子面色红润,气神俱佳,实在不像有什么病症模样,而从先前到现在,他的神态举止虽偶显忧愁总体却还从容,看来也不像家中有人患了急症。想来想去,怕只有一样最有可能:“八公子可是为英台而来?”

祝英齐又是一讶,随即就摇头:“不不不,姑娘误会了,舍弟虽未至家中,但其大致情况家里人已从文才兄处得知,在下还不必担心。此番要请姑娘帮忙的,还是另一件事。”

“那便有话直说吧,”王悠还真想知道马文才是怎么跟祝家人说起祝英台的,不过这话问祝英齐也不合适,便暂且压了下去,直入正题,“八公子与我见面次数虽少,可我是真心把八公子当朋友,若是有事你尽管说,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祝英齐再敬了一杯茶,饮尽后便道:“悠姑娘是爽快人,在下同样把姑娘当朋友!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多绕弯子了,此事还与姑娘的另一位友人华敏华姑娘有关。”

华敏与祝英齐,其实很难想象他二人会有什么关系。因为印象里,华敏鲜少提起这位祝八哥,唯一一次谈及,还是由王悠开的头。那时候华姐姐怎么说来着?祝家八少爷是个呆子,说得好听点是老实,说得难听点是愚。而华敏可是一直都不喜欢笨蛋的。如今想来,兴许是王悠想得浅了,至少祝八哥看起来并不愚笨。并且谁说呆子就一定是骂人的话?自己往常不也这么说过马文才么?

想起马文才,王悠心里头就克制不住升起一股甜蜜。两个多月不通信,不仅是他难受,她自个儿也想念得紧。所以一夜翻覆,情感终归是大过理智,令她不管不顾就跑来了上虞。虽然又是扑了个空,失落之余却有一股离他更近的喜悦。

番外五

马文才错过的,不仅是王悠,还有马太守派人送去上虞的信。所以在被问起王悠的下落时,马少爷的第一反应是:黑脸。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二人吵了架,下人们自是讷讷不敢作声,整个家里就独剩马太守一人可开言置喙。但在这个父子关系稍有缓和的阶段,因玉无瑕一事始终心怀有愧的马太守到底是没轻易开口,自若地先顾左右言他,东拉西扯绕了一大圈上虞之行的相关之事后,才酝酿完准备开口。

但在此时机,举着筷子始终未下箸的马文才还是抢先了他一步:“我们没有吵架。”

“啊!那很好,很好。”马太守松了一口气,捋捋胡子,即刻放下心来。稍纵片刻后又道:“那么悠儿你应该是把她送回家了?其实不要紧,虽然她还没过门,但常到咱们家里走动走动也好,要来住个两三日也无妨。毕竟成婚后这内宅的事都要交给她,她提前过来熟悉一下反倒好些。”

马文才皱起眉,更是无心动筷:“我并没有见到她。”

马太守亦是皱眉,同时带着一分讶然:“可是她去上虞找你了。”

“谁说的?”

“她府里的丫鬟。我昨日发信,料想你今日当归,早上就命人去接她,但那时她已经出发去上虞了。”

短短几句,父子二人的担忧再度提起。马太守忙着马泰去王府问问情况,马文才则已经大步迈出了门。

天气阴沉沉的,看着竟似要下雪。飞云重被牵到门口,马文才披着大氅跨坐其上,压着性子等马泰回话。往哪一处走,他总得有个方向,而不论结果如何,他今天必须见到王悠。

北风起,落叶萧萧,远处添起一盏灯火,于此刻更显孤寞。按着赤影的脚程计算,倘一切顺利,王悠到了上虞就该立刻折返,到此时,没到太守府来,就应当在家中。可马文才的心里莫名慌乱,他直觉王悠并没有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乖乖待在家里,更认为这个叛逆的小丫头十有八九又惹了什么麻烦回来。惹事倒是不要紧,只要……马文才没有再想,暗自叹气,她何必去找他呢?

王宅离太守府还有一段路程,王悠当时不知道什么想法,把在他家附近的几所不错的宅院都给否决了,导致如今马泰快马去一趟,来回也要费点时间。正烦躁着,由远及近传来哒哒马蹄响,马文才定睛,心猛然一跳——

这个不省事的丫头果然还没着家!

王悠的脸半藏在斗篷之后,身着的也还是一袭男装,但隔着老远,马文才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她还在马上挥手,等下了马还是一副高兴模样:“马伯伯,你们怎么都在门外?文才,你也刚到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