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下台阶时,马文才隐隐听见有人谈论“男人”“女人”还有“青楼”这几个词,他想到王悠,心头一凛,向下快走几步,要现身时一经犹豫,便先躲在了暗处。

来人原是四九和银心,他们不知为何正在争执。马文才定神一听,几句之后果然确认是“青楼”二字。偌大的书院,有谁会跟这一处扯上关系?马文才心中担忧更甚,他知道王悠前一天下山又碰了壁,而自她离开他的房间,他就暂时还没去找过她。倘若她再任性一些,那么……想到这里,他质问四九和银心的话已经出口:“你们在说谁?谁去青楼了?”

四九和银心显然没想到暗处会躲着他这个煞神,他们本就慌张得不行,随便遇见个什么人就要叫糟,如今碰上马文才,当即被他吓得一震,再听清楚了他的问话,更是抖筛似的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肯说。眼前人向来与两位主子不对付,倘若被他知道梁祝二人去了青楼,那么必然要闹到夫子和山长面前,到时候不要说记上大过,只怕连铺盖都要卷了。

二人只盼着他能小点声,但马文才哪管这些?他急于要到一个答案,连连逼问,完全不给他们逃跑的余地。

银心心乱如麻,但头脑多少比一根筋的四九好上不少。她见马文才暂时将矛头集中向了四九,转动着眼珠,不经意瞥见学堂的檐角,顿时灵光一闪,急急向马文才道:“马公子,差点忘了,悠姑娘正在找你呢!她就在学堂边上,你快点去见她吧!”

“王悠在找我?”马文才狐疑。

银心忙点了点头,拉着四九打配合,再三肯定道:“是在找你。”

“她没有下山?”

“绝对没有!刚才我们还见到呢!你说是吧,四九?”四九被用力掐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地点了头,他重复了一遍银心的话,终于有了点机灵地向身后的方向指了指,证实他们才从那处过来,所言不虚。

马文才的怀疑减退,心也半落了地。他知道这两人必然还有事瞒着,但眼下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先确认王悠的去向,因而决定暂时不与他们纠缠,只撂下了话震慑:“你们最好讲的是实话,否则等你们主子回来,我一并算账。”

“他,他是不是知道了?”待看不见马文才身影了,四九才担忧地问起银心。银心免不了又要骂他一句,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慌乱得很。要知道,她和她家小姐以前最担心的就是被马文才识破女子的身份,毕竟整个书院里,就他,最有抽丝剥茧的头脑和无人可挡的行动力。银心不自觉地咬起手指,未及想出圆谎的方法,就见地上有一截熟悉的衣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来人拖着慢而长的语调,中又夹杂着严肃与愤怒:“刚才你们和马文才在说什么?谁去了青楼?是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

王悠倚在钟楼的栏杆上,含着麦芽糖棍看马文才在底下寻觅。他似是到了这附近有一会儿,可她却是刚转过来瞧见他。

高处看风景好,高处看情人也好得很。待马大公子沉不住气了,看够了人的王大小姐才俏皮开口:“卿卿,你在找我吗?”

王悠的声音他已熟悉得很,但这称呼,马文才听了一震。他从没听她这样叫过,此前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出现这个词,是王世玉对他们的教训——“王安丰妇常卿安丰,戎听之,是为惑溺。”

王悠曾因这二字受过不止一次的处罚,但现在,她好似准备将“惑溺”二字践实到底,不仅不管起世俗规矩,还要拉着他一道沉沦。

马文才又能如何?

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文才听之,听之又任之。

他上楼,正要相问,张嘴却被麦芽糖堵了个满。王悠先声夺人:“什么味道?”

“甜的。”马文才不明所以。

“那好!有个东西给你!”

前言看起来不搭后语,马文才想不到王悠语句的前后关联。他仔细瞧着她的动作,只见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一条编绳出来,极富夸耀地展示给他:“当当!我编的!怎么样!”

“很好。”马文才已想到先前她找他必然也是为了此,但他仍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更明白,最好是先不要过问这绳子的用途。

王悠已经介绍开了:“呐,这是青绳和红绳的交股编法。青,代表着青出于蓝,红呢,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看见她笑中含着的羞涩,马文才自然要将知化为不知,他继续装傻:“你不说我不明白。”

“原来你已经笨成了这样!”王悠飞了他一眼,目光中却不自觉地有掩不住的浓情。她低头不让他瞧脸上的神色,抓住他的一只手,飞快将绳子绕到了手腕,“红呢,当然就是月老给我的红绳,我把你捆住了,你就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