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陈二人本是一路，然而陈夫子向来贪生怕死，王卓然一患了这据称“无药可救”的病症，他就躲得远远的，愣是将一日三次拜见，变成了三日难以一次到访。可怜王卓然备受冷落，走过这生死一遭也看清了人情冷暖，嘴上虽还是不说，可心底是恼着陈夫子，同时也把梁山伯这份恩情给记得牢牢的。

陈子俊作为一个读书人，见王卓然对其冷落，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愧意，加之他更想借着最后的机会再博一博王大人的好感，因而收拾得更加卖力，细节上也要求得更为极致，“子俊必当竭尽所能，要确保大人能够安适地回到府上。”

王卓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此路不通，还有另外一条。这几日他不在王卓然跟前，自是从学子之间又听见不少新消息，其中一条他尤为在意，想来王卓然也会感兴趣。

“王大人，”陈子俊道，“近日书院有个传言，乃与祝英台相关，子俊把握不准，想请大人示下。”

王卓然在心里默默“切”了一声，面上则是翻过一个大白眼，但终归是没拦下陈子俊的话头。他听着陈夫子接着道：“学子之间都在传言祝英台是个女人。这本不是件什么大事，祝英台年纪尚小，又肖女相，男子气概不足，以前也曾被认为过是女子。按理说，学生应当将此事判作玩笑，然则一来若是此事发酵，易影响书院声誉；二来学生以为无风不起浪，隔了多时，这一流言再起，恐怕是那祝英台行事有了什么端倪。此事……”

“此事非同小可，你不敢拿大是吧？”王卓然清楚得很他的话术，说话也没透露出几分好气，“哼！要搁前段时间，你来找我或许有用。然而现在，我都要下山了，你跟我说这事儿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我听你说话都是臆测，恐怕还未进行调查，可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被杀个回马枪，措手不及，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哈！”

不说他们对上梁山伯和祝英台是屡屡吃亏，单是经过这一回，王卓然就不想再为难他们。正巧这时候马文才来看望，王卓然就将话引给了他：“马贤侄，你来得正好！你和祝英台同窗一载有余，应该对他有一定了解，你说说，他到底是不是女人？”

第三十四章

马文才没想到他会赶上这时候。

原以为时间已晚，他又在王悠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到此处应该没有旁人，不想王卓然和陈夫子却是秉烛在讨论祝英台身份之事。自上次后山一遇，王悠已经有八成确定祝英台就是女人，只不过为着大局着想，她特别强调暂时莫要轻举妄动，最好是寻一个好时机——至少要有一个较妥当的解决方法出现后——再进行摊牌。

祝英台的身份若被揭穿，不仅是她本人，包括书院与祝氏一族在内都会遭受重大牵连。此事严重性可见一斑。马文才虽是与她不对付，可也没想过要害人至此。这一时刻，他赞同了王悠的意见，因而答道：“夫子听的该是以前的流言。祝英台穿衣用度上十分讲究，繁复程度足以跟闺阁小姐相齐；且他人少几分豪爽，却多了一些细腻，因而入学之初确实曾被旁人戏言像是女子。”

这话正中王卓然心事。又是在此刻，他对于有利梁祝的话总是偏信些，因而感叹了几声，暗损了陈子俊几句，也就想饶过，转而要说起王悠。

不妨陈子俊因着被抢驳一番很是下不去面子，就不依不饶地再问：“马文才，夫子我听的大概是旧话，但书院里现在有流言存在也是真事，你说，你们说的女人究竟是谁？”

“你说了谁？”

王悠好奇不已。按她想，她觉得应该说她最合适。她日常要与学子一同上课，有时武课为了方便也会作男装打扮，反正前头已经说夫子听岔了，就无所谓后头将这个流言编得再过一点。而主角是她的话，总不会惹来什么大麻烦。

可马文才完全没想让她去趟这趟浑水，他当时眼珠一转，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荀巨伯。”

医舍里静默了几秒，随后发出一阵爆笑。连王兰都忍不住掩着嘴弯了腰，更不用说王悠、王蕙和木蓝，已经笑趴在了各自桌前。

“巨伯，选巨伯的确是一个好选择！”王悠揩揩眼角的泪，“他心胸开阔，喜欢跟人开玩笑，也不介意人家跟他开玩笑。就是不知道，他那高高壮壮的模样一被想起，人家会不会相信他陷入如此流言。”

荀巨伯长相虽然清秀，可实实在在是个七尺男儿，球场上撞人亦是有力气得很。马文才想起当时陈子俊和王卓然的神色，嘴角也不禁抿起。而此时，消息如今变得最灵通的木蓝已经跑过来说了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