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挂着的小算盘再拿出来,噼里啪啦一顿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听得里头有了水声,木蓝慌忙收拾了东西,准备进门帮手。谁知一起来,就听见院门口嚷嚷:“你这家伙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嘛?”
在一阵“哎哟”声中,木蓝赶紧急走两步向外头张望,只见褚闻之身旁的小厮正被马统反扣着手制住,一边抱臂的马文才面色则是差得很:“你们小姐呢?”
“在房里。”
“没人来?”
“没有。”
木蓝拨浪鼓似的摇头,才要引着马文才进院里等,就听王悠房内传来一声尖叫,“啊!”
“小姐!”
几人慌忙赶去。马统因为福贵的挣扎,不得不滞留在外。他见得马文才踹了门,又见木蓝出来又进去,最后慌慌张张地抱了一只小狗下了台阶,疑惑而凶狠地框了福贵的脖子就问:“你到这儿到底干嘛来了?”
屋里是一片狼藉,刚才的人叫狗吠里,架子盆子是倒了一地。砸碎的香露瓶子铺陈其中,多种香气混在一处,生出甜腻呛鼻之味。王悠连打几下喷嚏,花容仍旧失色,发尾也湿湿地沾黏在手臂,看着好不可怜。
马文才从未见过她惊慌至此的模样,欲要安抚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王悠情急之下躲到他怀里,然身上除了一条浴巾再无片缕。她的肩、背、手臂都暴露在空气中,伴随着微微的颤动,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就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落。这与当时帮她上药又有所不同。
马文才脸上飞过两片红云,口干舌燥,四肢僵硬之余,讲话也不太利索。他任由王悠抱着,双手却是动也不敢动,只能低声道:“九,九九,已经没事了。我,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服。”每个字仿佛变得异常烫嘴,他匆匆吐出,说完头也不回,急冲冲地就往门外赶——“噼里啪啦”,重新关上房门之前又带偏了好几把椅子,好不狼狈!
在外头踱步的木蓝见他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前一次出门,正是因为她家小姐衣衫不整,所以被马文才赶了出来;而她第二次进门,又是为着那只狗。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之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该出门的压根就不是她!
福贵见几人的神色,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他想着法子逃跑,可马统几乎就是把他栓在身边,再等马文才一出来,他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外间还在盘问,幼犬摇着尾巴绕几人转,仰着脖子透露出无辜的眼神。它一叫,颈间挂着的小木牌也跟着晃动。马文才瞧着那上头有字,指使马统去拿,忽而木蓝再一次跑出,根本顾不上同他们多说,便忙慌地向院外而去。她脸上焦急的神色让马文才心头一紧,后者踹了福贵一脚,赶忙再去看王悠,却是怎么都叫不开门。
“你别进来!”王悠嗓子发涩,“先查清楚这狗是哪来的吧。我没有大事,但需要姐姐帮我看一看,好一点了再去找你。”
铜镜前,王悠的脸上浮现一点一点的红斑,微微还有些发痒。她不敢动手挠,只握了一块冰玉放在颊边敷着缓解。袖口因着动作往下滑,从手背延伸到小臂,上头也有类似的红点。不止这一处,稍后恐怕也会更加严重。空气中似乎还飘扬着狗毛,王悠又打了一声喷嚏,眼眶中也随即泛起泪来。真是,丑死了!
这么一着,山是下不成了。王悠遮着面纱换了屋子,先服了王兰配的药,等用上王蕙制出来的药膏时,褚闻之也赶上来赔罪了。这人无礼虽无礼,正经办起事来还是有模有样。
王荣带着吴现先一步进了房内,王悠同他们说了几句话,这才让人请褚闻之进来。他这回严肃得多,没再流露出花花公子的放荡,许是因为惹了事理亏,又或许是因为马文才的武力打击。
褚闻之的脸上,有很明显的两处伤,一处在颧骨,一处在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他行礼致歉时,王悠见他胳膊行动也不甚灵活,想来是身上他处还有伤患。这些显然都是新得的,而书院里除了马文才,怕是没人敢下如此狠手。
“褚二少先请坐吧。”王悠吩咐木蓝往医舍取药,又让荣叔将她谈生意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随后才转过头来与褚闻之寒暄。二人相识这段时日,唯有这一次是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没有挑笑冒进,没有针锋相对,随意挑些话题来说,倒也相处得算是融洽。褚闻之久在风月场所里厮混,自然最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而王悠也自有一套看人说话的本事,因而聊了一阵,两人对对方竟都有了些别样的看法。
另一头,陈夫子正在布置送王大人下山的相关事宜。后者原本只是为了留下来等待王悠比试的结果,当天下午就要松口回府养病。不料那当口王悠也发了癣症,闹得他也是担忧得紧,转了主意还想多留两天说服小侄女儿跟他一起下山。还好有祝英台请托了王蕙,解释清楚二人病源不同,恐聚在一处更添问题,好说歹说这才让王卓然答应隔日一早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