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王世玉也微微点了头,陶渊明笑意更深,呷了一口壶里的酒言语:“我看也不用再发愁什么了,这小子,被你们家丫头吃得死死的。”表面上看,是她顺着他,实质上,还不是她制住了人!
陶渊明再次觉得,王家的小丫头真是聪明得很,手段也相当高明。他心里最后一点忧虑也打消了,索性站起身子,就准备离开这闹哄哄的比赛场地。
“表哥!”孟颦出声,“比试还未结束!”
陶渊明拍着王世玉的肩膀一笑:“试剑试人,孰轻孰重,我们可都清楚的很。如今呢,在我心里,这一场比试他们已经通过了,所以我就没有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我的酒喝完了,人自然该走了。”
侍立一旁的王兰王蕙闻言对视,眼神交流过一句“果然”,未来得及多做反应,便闻得一声呼喊:“小姐!香快烧完了!”
那前一截如同烧了大半年之久的香,后一截不知何时开始加速已经悄然烧近了底部。王悠趁着间隙转头看了一眼,随即挑了个剑花,使足力气向马文才的肩膀刺去。
王世玉这才开口:“试剑试人,考艺亦考心。渊明兄稍安勿躁。”
陶渊明眉尾一挑,复坐回位上。
那一剑刺出,直来直往,却是觑着马文才先前也分了神之时。是阳谋,亦是阴谋。但他还有躲避的机会,事发突然,自然的反应必然会抢先在理智之前,王悠不怕他不躲。
马文才脚步未动,肩膀带动胳臂确是下意识地向左牵动退闪了几分。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剑上须臾,转瞬又沿着剑身转回王悠身上。这种相似的对决他们对练的时候做过太多次,她总不信她这种迎面而来的攻法伤不了他分毫,而他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化解她的剑招。所以他太熟悉了,熟悉到王悠稍稍抖动,马文才就意识到她偏离了角度。
整场比试最重要的一招在这里,而这一招关键的一步就在此刻。
王悠紧抿的嘴唇终于要露出笑容,可偏偏是这最后一刻,明明已经闪开了的马文才又直直撞上她的剑!没有任何伤害性的剑身从他肩膀处擦过,上头因操练、对决而增生的污渍在众目睽睽之下染上了他的衣袖,在白袍中割出一道不均匀的黑。未来得及绽出的笑容转而在眼前人的面上出现,当失神更久的人换成她,马文才已经朗声宣布:“王姑娘技高一筹!”
王悠气得扔了剑。
青铜香炉中,最后一个小红点湮灭。王兰俯身取走了烧剩的细条,欲要再动却被拦阻。此后,与一个巴掌大的折子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干长短不一的剑。
真剑。
原来还有第二场比试!
惊讶之余,开心的除了王悠,还有场外的木蓝。她拉着马统,低声而兴奋地道:“我的二十倍银子有望了!这一场小姐必定输给你们家公子!”
马文才也心存同样的想法。他择了一把重剑,大步跟上提醒:“这一场,该无为的人是你了。”
已经赢了一局,后续如何也就无所谓了,最起码还有个及格线可以让她混着。王悠松懈许多,但还是不让人瞧出她心中所想,“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简简单单再来一场就是了。”
这一回,却是等不到指定地点。她随机发动了攻势,气势汹汹而来,率先给了马文才一个下马威。长剑剑气擦过脸颊,马文才适才有了遭遇敌手的兴奋之感。
“啊呀呀,”陶渊明苦于无酒,又苦于没人打酒,只得将情绪都转换到了言语上,“说是考心,考了才知道这两人原就是一条心,你看看你看看,刚才原都还藏着拙呢!”
铿锵声中,王世玉淡然一笑:“是以才有这第二轮比试。”
一局既了,祝英台也预知了赛事结果。在众人伸长了脖子欢呼之际,他偷偷扯了一下身旁银心的衣裳,与这小书童一前一后悄悄地离开了赛场。
他们早有准备,回房取了提前置好的换洗衣物,又往四周瞧了一瞧,确认没人跟踪,才结伴往后山走。
沿着山路顺着东南方向深入走上半刻钟,便能见一条水势平缓、清澈见底的山涧。祝英台与梁山伯被罚养马,来得勤了,不期然就逢着了这一处幽僻之所。梁山伯是个书呆子,画了水道,研究了水文,便不再多有关注,仍醉心于他的治水大计。这恰好合了祝英台的意,也予了他和银心方便。
清风摆动,芦苇荡荡。半遮半掩的草丛间,伴随着欢笑声慢慢褪下两件男子的长衫。然祝英台再解,铺下了修得半长的黑发,却又绕开了一条几尺长的红绫。于何处?又有何用?若王悠在此,必定能解出这道谜题,她所求的答案也就由此公布。只可惜,此时此刻,除了这主仆二人,山中再无外物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