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公开的比武,若是有心留情,必然会被看穿。要评审的是陈夫子,糊弄也就糊弄过去了。偏生这回除了主考的王世玉还多加了孟颦和陶渊明两位督察。他们三位长辈,眼睛一个比一个亮,要惹出什么猫腻,只怕是要遭到前所未有的批判与处罚。是以放水这个想法一经提出,就被判定为了下下策。

马统站在白线外的人群里,看看座上侧头交谈还一路盯着赛场的王世玉与陶渊明两人,捂着心口暗自庆幸自家少爷没通过自己的馊主意,又心道这王氏家族教育后辈可当真严苛,便是姑娘家的也要求文武双全。他偷眼看了一下最边上的木蓝,心思几转,挤出人群就绕到了她身边。

“木蓝木蓝!”

“干什么?”

木蓝心不在焉地回了他一句,若不是马统还顺带扯了她的衣袖,她完全是想装作没听见不理会的。她的目光完全落在场上你来我往的两人——不像橘白,她并看不懂那些个各有名称各自不同的招式,可陪着王悠练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她也能感觉得到今日的对战与平日有些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她又怎么都说不上来。

马统的打扰还在继续:“木蓝木蓝,你们家的女孩都是这么厉害的吗?就连底下人也是?”

“什么有的没的?”木蓝一把拨开他的手,“你别打扰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还等着看我们家小姐的考试结果呢!”

她说这话委实正常,但偏生特意强调的后几个字让马统觉得有些蹊跷。不顾可能再遭到的嫌弃,马统再次在木蓝跟前晃了晃手,问道:“妹子,你可别是下了注吧?”

木蓝即刻扯住了他耳朵:“下什么注!你小点声!我那叫赌博吗?那是为我们家小姐和你们家公子打气!没听说过吗?输人不输阵!这么破天荒的一场比试,难道我们做梅香的,就干看着吗?”

要不说马统这个有机灵劲儿,木蓝这一大串话,他愣是直接抓了重点:“你别说旁处,就你押了什么?下了多少钱?那可是王蓝田撺着秦京生起的盘子,你也去下!”

木蓝眼一瞪,一叉腰:“那有什么?赚谁的钱不是赚?花的又不是你的钱!我们小姐都没反对呢,你瞎操什么心?”

越熟识,木蓝的小性子也就越不遮掩了。当察觉端倪的马统再详细询问,她便也不再多说,只将发辫都甩到了他面上,“我不告诉你!”

但这一点拨,她也就些微知道了场上的不对劲。她们家小姐的动作是还行云流水熟练异常,可这越往后,她就越发现每隔一会儿王悠的动作总会有那么一两处发挥得比往常差。她可是好好照顾着她们家小姐的,晨起也没听说她有哪里不适,而且这动作露出的破绽也不算大,若不是她们这日日陪练的,怕是没什么人能觉察出来。

怪道王悠要让她撺掇王蓝田和秦京生把和局的赔率上调到一比二十呢!原来她早有打算!

手掌心那么一敲,立马就有了结论!木蓝喜上眉梢,但翘起的眉很快又低了下来,现在的问题是,她们家小姐怎么能估到马文才就一定不会赢他呢?唉,那两次投入的钱虽然不多,可要是输了,她就感觉输了二十倍的钱啊!这可是白费她一番砍价的口舌!

第三十一章

锋芒往来间,马文才亦是察觉到了王悠的不对劲,先时他还以为是她初回上场发挥不稳。及至越发有规律的“示弱”显现,他才有把握确定这丫头就是故意为之。

借着一次格挡反攻的靠近,他压低了声音,简洁而问:“说好的无为呢?”

王悠仅一笑,并不答。

马文才眉皱愈深,很不赞同她的相让,但握剑的力度不由跟着她松了几分。未及开口,王悠已笑得更深,似乎言语化作葱指点在他胸膛:“我意动,而你心动。”

他一时不能明了她的用意,反倒为她的多处相让感到恼怒。比武比武,如何能胜之不武?更何况此番比试,他早已决定不以取胜为目的。

一记重击压下,木剑也迸出贯耳响声。王悠虎口一麻,面对越发紧促有力的攻击也不得不集中精力专心应对。

刺、劈、点、崩,挂、撩、截、斩。

各式出招轮番上阵,几乎不留喘息的余地。

马文才发了狠,场下的人亦是看得酣畅淋漓。陶渊明捋着胡子,目光追随仗着身形灵巧一路躲避还击毫不示弱的女子,神色终于显出一丝盎然,“这才算有点意思。”

他们先前的打法,温温吞吞拖泥带水,气势虽强力劲却弱,可以说是雷声大雨点小,无趣得还不如村口两小儿打架。然这一遭过后,马文才放开了气力,王悠也就跟着没有了顾虑,尽心施展起所学,少不得叫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