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钢成铁,如何绕指柔?

他再回头望了一眼医舍的方向,随后便匆匆向前,与两个忠仆会合,自往山门处去。

要说梁祝二人,也当真算得上有奇遇。这深谷之水,向下却是直通桃花小筑。二人一前一后顺水而漂,祝英台抱着根浮木被大叔救起,留于小屋休养,而梁山伯,也被江上打渔的谷心莲和她母亲捞起,带回了渔村救治。

这两户本就有往来,更何况一个病人要找人,一个病人需要黑鱼汤养身。来回几次,梁山伯便通过种种细节,认定了祝英台就藏在这小屋之中。只是与他断了义的祝贤弟执意躲藏,他苦难得法,一片诚心抛之无处。幸得大叔为他所动,从中调和,二人才有机会和好。

待此间事了,几人也就踏上了回程。谷心莲因着生计,欲要上山求一份活计,而大叔推说挂念美酒,也一并同行。

他们月升才至山门,正巧与荀巨伯三人迎面。好友共叙,一路欢喜回房。待王悠和马文才闻得消息而来,二人已被众人包围。

“山伯,英台,你们回来可真是太好了!”

才道完此句,就有人吵着要听他们的奇遇。这些他们早晚会知,而到时的版本必然比现下绘声绘色。王悠悄悄拉了马文才的衣袖,向他以眼神示意。马统来报时,还说了回来的几人之中有一老者,听祝英台他们叫他大叔。这形容,多半是他们的“桃”大叔了。

马文才会意,跟着她悄然退出人群,待走远了,便自然地牵起王悠的手,如同散心般缓缓往书院客房去。

“我们是不是该带上酒?”王悠发问,不及马文才开口,便又自答:“不对,大叔难得愿意上山,至少得让他透露出真实身份,我们才能给他酒喝,否则他肯定又要借醉推脱。”

衣袖之下,马文才玩捏着王悠的手指,半晌浅笑回应:“或许他这回上山,并不是为酒而来。”

上山之后酿的桃花醉还不能饮,便是桃花小筑的那些,也还未到拆封之时。王悠眼前一亮,倒退着行走,边盯着马文才的神情以求确认。可后者乐得她双手都握着自己,因而并不再答,只安心护着她行路,待瞧见了客房的灯光,才开口道:“是与不是,我们试试便知。”

大叔早已想到王悠当晚便会来看望自己,但他没料到马文才竟是也上了门。目光直落到二人进了里屋还未放开的手,他瞬间又觉得了然,这磐石原是被蒲苇给扯来的。

来者是客,人家有理有笑,他也没得心思计较,只笑呵呵地同王悠拉起闲话。无酒在前,他说话的兴致很快就没了大半,零零散散只简要说了相救梁祝二人之事以及自己上山的缘由之后就停了下来。

王悠见他砸吧着嘴,知道大叔的肚子里的酒虫是又活动起来了,便在桌下偷偷勾了马文才的衣袖,目不斜视地对着大叔提起:“算算日子,这桃花醉还不能动,不过大叔远道而来,我这东道主必不能让你没有酒喝,明日我就送上我存的梅酒来,如此可好?”

“好!自然是好得很!”大叔捋捋胡子,斜眼瞥到一旁默不作声的马文才,不免又起了逗他的心思,“马爷,你在这书院读书,怎么也算半个东道主吧?人家姑娘都发话要送酒了,你难道不表示表示?”

马文才轻笑着放下茶杯:“悠儿送酒,那我就补一句‘要多少有多少’,这样够吗?”

大叔一拍手:“哟!马爷大方啊!”

马文才看着他的动作再笑:“酒水向来不是问题,你在几日,我便可以不间断地提供几日。只不过,我这酒只给陶渊明喝。”

他一抬眸,此后便紧盯着大叔。后者却丝毫不觉压力,伸手将茶壶从王悠处取了过来,为自己再添上一杯。那茶只添满七分,茶水于杯正中鹿头瓷塑的下颌处停下,“这壶普通,这杯子却有些讲究,俗名唤作‘莫贪心’,倘若人要得多了,这茶水酒水就全部从底下的孔洞中流走了,一滴不剩。老头子我虽然是生活在乡野,但该知道的道理都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平白要你这酒,也不会诓你的酒。这些只当你俩的学费,至于你听不听,听了能学多少,就全看你自己了,我可管不着。”

这双重标准定的实在明显,不过马文才正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并没有在意。一来他们确认了陶渊明的身份,在与王悠的打赌中他小胜一筹,到时自有彩头;二来他近日在心头盘算的一事,正好也可以借由这次一并解决,可谓一石二鸟。如此之下,陶渊明的性子使然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挑眉一笑,对着陶渊明不仅举了次杯,后续还为他添了次茶,把余下的两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