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明确,一路奔来,每晚都关得好好的山门今次果然大开。夜色墨浓,又有雨帘遮挡,视线并不清晰。适时恰好有一道闪电劈过,正照亮了匾额之下,一棵被雷电击倒的长松和底下被压制住动弹不得的梁山伯。

“梁山伯!怎么了?山伯,你怎么样?”

马文才扔了伞,蹲下为他解困。好在木虽高,树干并不粗壮,他费了点力气便将它从梁山伯腿上移开。梁山伯脸色苍白,高大的身躯此刻也显得虚弱。他并不管马文才的询问,只一味的目视前方,心中挂念着他的英台贤弟,“马文才,你别管我,快去找英台!他要下山,他要下山去了!”

这般作态只让马文才想起了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心中生出的异样的焦急,也因此被打散,令马文才来不及细思。他点头,放开了扶人的手,沿着山道而下,边唤边寻:“祝英台!英台!你在哪里?”

第十六章

瓢泼的雨倾倒而下,本就惹得人心烦,马统的突然到访更是令王悠睡意全无。她打发了人回去守着,自己则是心绪不宁地在桌前坐下,伴着房瓦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不住地往外张望。

房门大开着,风从外头倒灌,大半都扫在了她身上。木蓝拿来一件厚披风,严严实实地将王悠裹住,阻挡了春寒,也锁住了体温,可再多的温暖也不足以让她心安。

屋里的铜壶滴漏一点一点地滴着水,声音清晰后又飘远,度日恍如年。王悠按捺不住,在雨势变得更大之时终于踏出了门外等候。

木蓝慌忙劝阻:“小姐,雨这么大,马公子不一定过来呢。您快回屋吧,当心着凉了!”

“嘘,”王悠示意她噤声,“他会来的,你别吵醒了姐姐她们。我在这里雨淋不着,穿得这么厚实,风也吹不到,你莫要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风大得吹灭了几次蜡烛,木蓝用手护着微弱的火苗,却仍是防不住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强劲气流。待她再一次进房引烛之时,马文才终于从院门口出现。

“文才!”他已经被大雨浇了个透彻,雨水顺着缕缕发丝滴下,又与衣服上的水珠合成一处,不断地淌到地面。王悠心急如焚,抓起木蓝倚在门边的雨伞,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

马文才急忙再快走两步,转了王悠的肩带她往回走,“先回屋再说。”他倒想抱着她回去,以免地上的积水浸湿她的鞋袜。只碍于自己全身湿透,因而只能护着她小心走回阶上。

“到底出什么事了?”王悠要了巾帕,又吩咐木蓝备热水,飞快地擦拭着马文才脸上的水迹。

“祝英台带着银心下山了,暂时找不到人;梁山伯被一棵劈倒的树压伤了腿,有苏安在照看。你请你大姐去看看,再把这事告诉山长和山长夫人,我回学舍让大家帮忙找人。”

他说完又急着要走,也亏得王悠心慌之余还能将他的字句记清,“带上伞!”

“雨势渐小,过不会儿就停了,不用担心我。”马文才揽住王悠的脖颈,指腹在她颊边摩挲,看她欲言又止,因而也多逗留了片刻。

“为什么?”他对梁祝态度的突然转变,令王悠一时有些迷茫。马文才只是笑着看她,并不答话。而那笑,王悠看着也不甚清晰。

“雨停了,我走了。”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临走前正见王兰王蕙姐妹穿戴齐整一道往了王悠的房间来,马文才遥遥点头,便先行离去。

王悠失神再回,说明了情况便与王兰、王蕙兵分两路,自行先往王世玉夫妇的房间去。昏厥过去的梁山伯已经被苏安背到了医舍门口,几人赶到时他仍未清醒,且诊断过的王兰也只是简单处理了被枝条划伤的伤口,并未多做治疗。

“梁公子会昏厥,一是因为疼痛,但更多是因为心情悲恸。”她大姐姐温柔如水,清澈眼神中时时带着怜爱,如今更多了几分心疼。王兰的目光始终黏滞在梁山伯身上,他的次次呓语都要揪动着她的心肠,“梁公子一直在叫祝公子的名字,一直叫他不要走。”

“文才那边怎么样了?”祝英台私自下山,有违院规,理应自负后果。王世玉本还犹豫是否要大动干戈大张旗鼓地找人,但听马文才已经召集众人外出寻找,便也默认了下来,只等着他们那边传来好消息。

王悠摇头:“还不知道,马统没回来报信,可能还没找到。”

山坡陡峭,雨天道滑,夜间本就难能视物,如今还要寻人,便是雨停了,又有众人相伴,也还是叫王悠难以心安。她不免懊悔先前忘记叮嘱马文才小心,当下这份焦灼又不好表现在众人面前,只得默默忍受,更觉时光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