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就起了疑心?”王蕙心里想着,这果然是他们这一类心眼多的人才能玩的把戏,若是也有人这么对她,或许她收了几十个香囊都碰不上一个如意郎君。

王兰跟着摇了摇头:“若早知如此,我们绝不该帮他递这样东西。”

这或许是绣娘的疏忽,也可能是马文才的有意为之。王悠想过,但没有想出个结果就放弃了,“左不过没有旁人知晓,就这样饶过便是。”

王蕙闻言松了口气,她很是担心王悠气恼,如今可把心放了一半,“那这茶叶你又是如何看透的?这件事我先承认,是我打的头惹的祸,你可千万别太生我的气。”

她简要将事情原委说明了一番,王悠本想佯装生气,见到她神色变化却是再也气不起来,憋不住就笑出了声,“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心,绝不会没来由地恼了的。况且对方是马文才,他的东西经由你们传递过来我反倒还放心一些。”

这话多少有点不同的意味,王兰正想细思,却见坐在她们姐妹中间的王悠忽而起身,往外间的书桌去了。

这里外未曾有屏风遮挡,当中的珠帘如今也束着挂起在两旁,她们可以清楚看见王悠的动作。只见她婷婷袅袅地走到桌旁的大肚瓷瓶面前,信手从里头抽出了一卷绑好的画作。

王兰跟着走近,只见闻声进来的橘白已经替自家小姐展了画卷。那是一幅并不怎么完善的作品,上头只有用黑墨三两笔绘出的物件,没有填色,也没有题词、落款,着实不似王悠的作风。

橘白手脚利落地去准备了颜料,王悠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羞赧地捂了大半张脸:“上回在隔壁苏府里玩投壶来者,回来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就想画下来,结果画了几笔就累了。再之后,就被外祖母抓回来学规矩,三下两下的,把我画画的兴致都弄没了。”

“那现在也不是画画的时候啊,”王蕙凑过来,“况且你这都裱好了。”

王悠笑得莫名:“是啊,半成之作,我只能再往上添几个字,盖个印章,当成一幅新画作为回礼了。”

“啊?”

这礼回给谁不用多说,但如此随意,王蕙还真摸不清王悠到底有没有旁的意思。要说没有吧,其他人的东西也没见她说要回礼,若要说是有,她还真闹不明白王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这种似曾相识的迷茫感终于让她有片刻的肯定,马文才和王悠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十分相配。

女儿家用来游戏的箭装饰得要漂亮得多,橘白来后,王悠用上靛蓝颜料在箭尾处点了几笔,以示其不同:“苏家的主母出嫁前是谢氏族人,家中也是显赫异常。她膝下仅有一女,因而十分疼惜,把那唯有的几根孔雀羽也做成了箭尾装饰付予幺女玩乐。我这箭壶未曾仔细上色,如今已是不便,干脆就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多点几份生趣凑合成画。”

那箭有入壶中者,也有跌落在地的。王悠就在直立着的两根里选了涂色,剩下的仍是白羽。铜壶本有金黄之色,虽不甚细致,但也足以表意,并不影响全局。可王兰看着王悠搁了笔,反而又调了青绿之色涂于底部,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换了一只小狼毫,蘸上不多的墨水在上方空白处题字。

投壶之乐多用瑟曲《狸首》,王悠若要在画上题词,多数时候是引典,王兰自然而然地以为她会择取这首诗的内容,却不防,这最先落到纸上的乃是一个“呦”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诗文出自《小雅·鹿鸣》第三节,这首琴曲的节奏也可与投壶动作相和,用在此处倒称不上突兀。然而王兰念着“琴瑟”二字,脑海里又闪过孔雀的白头之意,联想起王悠的一反常态,像是将一切都想通了。她急急开口:“悠妹,你可是……?”

“嘘。”青竹笔杆贴近唇边,王悠微微摇头,目光看向那画迹将干的投壶,“未及,未满。”

王蕙听出了她们话里有话,可就是破解不了其中奥秘,她疾速念了两遍诗文,仍旧急得直接跺了脚:“哎哟,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不要只瞒着我一个!悠儿,你说,你是不是藏了什么话在这画里要给马文才?你真打算嫁给他了是不是?”

是也不是。王悠反正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并不回答,她转过身在书架上翻找自己的印章,发现锦盒里头是空的之后,又往自己的妆奁里看了一遭。她的手不住拨动,嘴也没忘了说话:“我不告诉你们答案,同样的,你们也就不必告诉马文才什么。从香囊到茶叶,都无需再提,包括这幅画,你们也只管说是我的回礼,他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却之不恭,只能以此薄礼回赠,望他千万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