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变化全落在对面的王兰眼中,后者微微摇头,放了钥匙重回原来的位置坐下。王蕙见她如此,以为是解除了危机,也放宽心继续吃起她的莲子糕来。可惜有些凉了,味道虽是相差无几,口感却差了几分。

一口果汤一口糕,这日子要是能天天这样,着实惬意。王兰被妹妹带动,也动起了碗筷。桓家规矩繁多,晚间虽招待得周到,但还是回了院子才让人感觉到自在。她们姐妹三个几个月不见,还是应当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才是。

在分别的日子里,谁也不曾想马文才竟是成了药舍的常客。他不看病,也不叨扰人,只是日日跑到院门下开辟的一小块地里照看王悠留下的那片桔梗,施肥、除草,好不勤快。

两姐妹原来是不想管他,可那种子刚发芽不久,好容易长出了几株小苗苗。某日王蕙过时,正见那五谷不识的大少爷把花苗当了杂草拔,心急之下就上前搭了话。这么一起头,一来二去的,三个人也算熟了点。

既是熟悉,难免也就有托人办事的时候。从马文才以答谢指点为借口给她们姐妹俩送来医书和药材之日起,王蕙就一直等着这看起来就别有居心的公子哥开口。她向来懒得对这种事情多加思考,可对上这个极有可能成为妹夫的人,王蕙每回都忍不住要多想几步。

然而她究竟不是她妹妹,总不能猜透马文才的用心。自王悠离开,马文才半点未曾探听过她的消息,即便是她有意透露信件内容试探,他听完也只是发了会儿愣,随后就客气十足地道了谢。她们姐妹之间除了书信,还会有物件传递,可是从那时到现在,马文才也就托她们寄了三次东西。

第一次是一个治水土不服的中药香囊,当时她们已经包好了几包药材,正打算寄出,他就默默地跨上台阶拿出了这个。王悠向来不喜吃药,有这个倒是能好哄一些。姐妹俩对视一眼,任由他将香囊放在了盒子里。马文才抱拳,末了也只交代了一句:“此物就当是二位姑娘所备。”

照常理来说,他本该积极邀功的,王蕙想了多日也没有想出结果,而王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姐姐的猜测并不能打消王蕙的疑虑,她深信事出反常必定有妖,于是隔一段时日后就编了个消息,骗马文才王悠在嘉兴十分想家。这就有了第二件礼的出现。

王悠收到的第二样令她觉得异常的东西,就是一盒龙井茶叶。她想不出好端端的怎么两位姐姐要巴巴的给她送茶叶来,桓家就算再缺什么,也不至于短了她的衣食。那盒龙井,她闻得出也尝得出比一般的茶叶好,而直到桓老太太尝过,又教她区分了茶与茶之间的不同,她才真正怀疑起了马文才。

第十七章

香囊、茶叶还有那块晴水绿的冰种翡翠双鱼佩被王悠一并放到了托盘上,稳稳地呈到了两姐妹面前。橘白掩上窗,自动退到了门外。

“都是马文才送的,对吗?”

王兰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你们二人在玩什么把戏。”

托盘被往里推了一些,王悠坐下,撑着头答道:“他或许是想我安心收下这些东西,又或许是要我在嘉兴也要念着他。”

王蕙终于找着机会开口:“他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能预测到你会想他?”

“我原来是不想的,一样东西来了,我也不一定想,可如今有了三样,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也没有听明白。王蕙看看当事人,又看看姐姐,目光最后还是折回了王悠身上:“你们两个人的心思千弯百绕我实在不懂,我只先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出自马文才一处?明明他没有署名,我们也没有提及半分。”

这后半句令王悠挑了眉,王蕙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却不想她只是轻笑了一声。娇柔的手指伸向香囊的绳带,不怎么费力就将它勾了过来。王悠将里头的药材倒在一旁干净的碟子中,边翻内里边解释道:“这布料是普通的布料,药材也是普通的药材,我一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某天我拿下来交给橘白清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它针脚上的特别。

“太守府的绣活一般交予杭州城内最大的绣坊璇玑阁代为办理,我先前借住马府,几身新衣便都是出自阁内绣娘之手,因而对她们的针法特色还算熟悉。她们的构思精巧,绣工也要比这香囊表面的图案好上许多,所以任谁第一眼见到,都不会联想到有朝一日那里也会出这样普通的成品。想来,是马文才特意叮嘱过了。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外在的针法再有意掩巧,也敌不过多年养成的刺绣习惯。表面的工作,按着客人的要求,绣娘自会尽心,但内里不怎么被人注意的缝线却是容易造成疏漏的地方。在缝合香囊时,里头的缝线方式和打结方法全都与我当日穿回书院的那一套衣物一样,若说这是巧合,未免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