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回出来,只带了一方锦鲤纽五分印,如今一时却找不见踪影,王悠问了橘白,橘白也是迷糊着:“早上不还在桌上见着呢么,怎么现在就没了?早知道小姐你就应该带木蓝过来,她记这些最清楚了,我只会挥刀舞铲,可学不了你们舞文弄墨。”
王悠没好气:“早知道我就选广白,我看她也比你妥当。”她又开了箱笼,只找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圆章,上方是她近日新刻的一个“九”字。她出生在九月初九,因而小名便叫九九,那日从桓辕处得了这块白色和田小玉,她嫌弃底面小,不好刻笔画多的字,又怠懒得动手,就从名字里捡了这个字来。
那边厢,王蕙和王兰也都说只找到了印泥,不见印章,王悠又扫了一眼里间陈设,眉一皱心一横,握了柱形圆章就往书案走。
阴刻的红底白字将“九”字显示得更为突出,玉石拿开时,王悠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她原先只是凭着一口不信邪的气,激出心底深处那股“用了又能怎么样”的大无畏精神,冲动任性了一回,然而印完之后,她着实有点愣神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王蕙,她眼里瞬间蓄满了自家白菜果然被猪拱走了的悲切。她的哀怨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既有对温卓岑当真无望了的悲怆,又有对马文才后来居上的不满与酸涩,“到底为什么是他嘛?啊——”
这个问题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是日久生的情,也可能是冥冥中有注定。王悠找不到一个具体的对马文才的情感产生了变化的节点,马文才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足够的魅力令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他的手在印章旁停留许久,想触碰却又迟疑,状若痴情的模样令王蕙只想将人即刻轰出门。
她语气不善:“王悠亲笔,如假包换。为什么给你的理由也说了,再多的话也没有了,你要看就回自己房里看,不要挡在医舍,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呢!”
马文才回神,脾气甚好地抱了拳:“马某别无他意,只是觉得这圆章,甚是,小巧可爱。”
“滚!”王蕙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让王兰来应对这个不要脸的人。她思绪乱飞,也没注意听面前的主仆二人又说了些什么,只等周围安静了许久,那碍眼的两人又仍旧等在原地,她才颇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马文才浅笑,眼里闪过精光,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姐?”
王蕙彻底炸了,横眉冷对,叉腰怒吼:“你!给!我!滚!出!去!”
马统慌忙卷了画逃窜出门,到了前方的分岔路口仍是觉得心有余悸,“哎呀我的天,小蕙姑娘难得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太可怕了。公子……诶,公子,你怎么还在笑?”
马文才摇摇头,只顾往前走。马统抱着画轴跟上,走了半天遇见其他书童,被问这是否也是王悠退回的礼,这才想起最主要的事情来,“公子,你说悠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家少爷仍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马统挠挠头,已经不抱听到回答的希望,但临了,马文才拿过画轴时,他的头却是又挨了不重的一下,惊讶中,只听着他家公子语气轻快地开口:“你啊,很快就要改口叫夫人了。”
第一章
夏去秋来,念过冬春。桃花盛开时,王家的车马也终于出现在了书院门口。年节之际,马太守曾带着马文才到桓家拜访,可惜正与同桓府女眷去庙里祈福的王悠错过。而元宵节后,马文才回了书院上课,王悠辞了桓老太太,又往嘉兴去了,一直到二月底才有信传来,说是会在三月初返回杭州。
两人一别将近一年,马文才的翘首之情可见一斑。滚滚车轮碾过青石板面,终于停下之时,马车帘后出现的却不是伊人倩影。
木蓝利落地跳下马车,既好奇又惊讶,她环视了一周山门景象,克制了自己的兴奋心情后,才小跑着到了王兰和王蕙面前施礼:“兰小姐、蕙小姐好,我是木蓝,这回跟着来服侍小姐。”
她们是有几年没见了,王兰打量着长大了不少的木蓝,心中喜悦,拉了她的手夸赞道:“广陵的水土也是真好,将你养得越□□亮了。”
木蓝欠身道谢,弯着眼嘻嘻笑着,惟王蕙耐不住性子,往马车里看了好几眼,又回过头来问她:“木蓝,悠儿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
“小姐到了城内就下车了,”木蓝赶忙从怀里取出王悠的信件,“她说这回好容易劝了温公子没让荣叔跟着,要多办一点事,所以得晚几天上山,让我先把行李送上来。”
王世玉夫妇此时闻讯也到了山门口,听到这句,山长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出门这么久了,回来还要拖上几日,这孩子是越发不像话了,她能有什么事?怕这晚几天是要去玩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