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过她也不再需要那不多的银钱,王悠走了两步,只当自己财运不佳,叹着气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踱着步,穿过或是堆放着杂物,或是晾晒着衣物的过道,径直往枕霞楼而去。
说来也巧,那小乞丐偷了钱也不往暗处藏,反倒是大摇大摆地往街道上走。王悠穿出巷道前,正好又遇上了他。两人面面相觑,王悠粲然一笑,小乞丐面色就是一变。他倒退着往后,神色中满是戒备,王悠玩心大起,见他背后又是高墙,便捏着手指准备唬人去了。
“然后我就被打晕了……”
当时的经历实在不堪回首。王悠说着捂脸:“我倒是还记得‘穷寇莫追’四字,只是心想他不择手段拿了我的钱,那我整整他也不算过分,谁料到他竟是在此处分赃,而他的同伙就躲在暗处。双拳难敌四手,更不用说我背后是那样粗的一根竹竿。”
这话音未落,肩背处仿佛就又开始隐隐作痛,王悠动了下肩胛骨,索性站起来在书房里活动。
“我当时晕了一阵,顺势倒地以求自保。他们过来探了我鼻息,发现还有气儿之后就跑了。我又等着周围都没声了,才往街上走。这回多亏玉姐姐出门回来,我才能到她轿子前求助。”
“玉无瑕?”马文才拽停王悠,“你不是凑巧倒在她轿子前?你是如何认得她的?”
她的心虚早在准备说这件事之前就被扔了个一干二净。看着马文才是势必要知道答案的模样,王悠便也换上了一副“果然你什么都查了”的了然样子,气势半点不弱地坦了白:“刚开学那会儿我不是有几天没在书院吗,就是下山来游历了。那时候我听说枕霞楼的花魁玉无瑕不仅容貌艳丽,而且能歌善弹,抚得一手好琴,就花钱请她陪我泛舟湖上了。”
她有意将这事描绘得稀疏平常,但马文才还是几乎就要拍桌而起:“你一个姑娘家跑去逛了青楼?”
“是。”王悠没有直视他,只是将头点得用力,“玉姐姐声名在外,我自然要上门才能见着人。不过我只到了大厅,并没有进到内院,穿的也是男儿装扮。所以算起来,逛青楼的人是我的哥哥王华,而不是我王悠。”
少女狡黠的眼神中还闪着得意之色,联系起她此前那句“泛舟湖上”,马文才知晓她没在那烟花之地多有逗留,神色微微松泛了些:“强词夺理。那花楼便是我们男人去都要思虑一番的,你一个小女子万不可再胡来。”
王悠不服气地嘟囔:“不思量,自难忘,思量过后再怎么挣扎,你们男人不也还是会去沾染风尘?偏就限制着我们女人。”
他们之间总要为这男人女人争执,马文才无奈,不想继续却又怕眼前这叛逆的小丫头未来哪一天心血来潮又跑到那是非之地去,一时进退两难,倒也哑口起来。
王悠自以为是他理亏,甩了手就往窗口望外间是否有广白的身影,她绕回话头,直言道:“玉姐姐这回救了我,我总该给她一番答谢,只是叔父的人总归是书院出来的,不大方便,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们府上的人,不必言说出处,且一个就够。”
马文才摇头,等着窗前的人着急,又绕回到他面前,才沏上了杯热茶:“你的谢礼我早已经让人备好送过去了。五十金,足够你的‘玉姐姐’满意开怀。”
王悠闻言自是恼怒,马文才见她皱眉,只当她是嫌这钱少,便又出言安抚:“你的安危自然是无价可拟,但玉无瑕的身份摆在那里,给她那些已经够多了,她若是知足会打算,随意就可以好好过活。”
“这不一样!”王悠急得跺脚,她自是知道马文才那关于钱和武力的一套理论,可在玉无瑕面前,这必然不成,“玉姐姐与那些自甘堕落的人不同,以她的学识谈吐,此前身份必定不凡,想来只是迫不得已流落风尘。你直直将那黄白之物送去,岂不是折辱了她?”
马文才发出一声嗤笑,他站起来,对着王悠的脑门弹了一下:“傻丫头,我常说你将人想得太好,你总是不信,这一回她正好来做个证明。”
他们等到马统和广白回来才继续这个话题。甫一进门,想要汇报的马统就被止住了话头,马文才和王悠各坐一边,前者看了后者一眼,嘴角带笑便问:“马统,交予你给玉无瑕的谢礼可送去了?”
马统奇怪,睁大眼睛看了看两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最终还是照实回答:“送了啊,昨天一早就送过去了。按您的吩咐,亲眼见到本人,亲手交予本人,我不是还跟您汇报了吗?”
“好奴才。”马文才笑意更显,手里的棋子又叮叮落落地掉入棋盒。王悠撅了嘴,也不看他,直接又问马统:“那她可有把东西又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