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马文才自是不知道我提出的要求,马统投过去的目光也无法传递那么多内容,故而面对无意快走几步过来的少爷,这个小书童没能如愿以偿要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回过头来看了我几眼,又转头看了马文才几眼,不知心里在做什么打算。但最后,在马文才不耐烦地皱了眉时,滴溜着眼珠子的马统还是向我低了头,随后再次向祝、梁、荀三人致歉。
他们三人看我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我无奈,但也不准备解释,只重新看向马统,询问道:“你们家公子让你来做什么?”
马统即刻笑开:“少爷要我来帮悠姑娘背琴。”
我挑眉,望向他左肩已有的那一把长琴,不假思索便要拒绝。可马统一看我视线所投,便哭丧了脸,颇为委屈地开口:“悠姑娘,少爷……”
他倒是会看人脸色看菜下碟。我没好气地瞪了马统一眼,直把他逼得缩了脖子,这才敛了神色面向等我的三人,“祝公子,梁公子,荀公子,我和马公子有几句话说,你们先行一步准备上课吧,我们稍后再聊。”
梁祝二人还有犹疑,可我已经转了身面向马文才的方向,他们也只好作罢。马统兴冲冲地又向自家少爷跑去,一把琴被他背着倒是稳当。他向前跑了几步,才发觉一同迈步的我并没有跟上他。他停下来,重复了前不久的动作,看看我,又看看他家少爷,最终还是挠着头回到了马文才身边。
马文才也还是保持着原有的速度信步而来,我好脾气地站在原地等他,也同样不愿多走几步。我们之间,总是会有莫名的较劲,似乎谁让了步,谁就会永远屈居于对方之下,而这,偏又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等马文才走近,我才转身与他并肩前行。
他目不斜视,我只好先开口解释:“这琴名唤鎏澄,是我父亲亲手所制,所以我不能假手于人。”
“哦。”他淡淡。我也把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马统小心翼翼地绕到我们身后,生怕我发脾气走人。我睨了他一眼,满意地见到他往马文才那边挪了半步,才又开口说道:“鎏澄以梧桐木制,蚕丝为弦,金徽玉轸辅之。”
马文才低头看我:“我没兴趣知道这些。”
“哦!”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出声,我都担心我还得纠结一番这梧桐木的出处,蚕场的蚕年龄几何。”
“哼。”他的嘴角终于上扬,只是发出的音节还是强装着不屑。
我默默腹诽他的难哄,猜测到他余下的别扭所从何来,低眸浅笑,有意转了另一个话题:“有道是‘病去如抽丝’,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看得出来。”马文才许是猜错了我的意图,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眼里对他认为的我的没话找话满是揶揄。
我立刻还击,还刻意拉了长音:“看来文才兄很是关注我。”
他果然语塞,我捂嘴偷笑,清了清嗓子再道:“其实朋友之间互相关注是很正常的,文才兄你关心我,尽管大大方方说出来,我会很高兴的。”
“你想多了!”马文才当即反驳,可他看向旁处那不自然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谁跟你是朋友!”
和马文才相处那么几回,我已经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话得反着听。所以当他急了,我反倒开心起来,特意绕到了他跟前倒退着走,“文才兄,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我当真了,你说到时是你伤心,还是我伤心?”
我们同时停步,马文才气闷地看了我一眼,神情中竟是透露出几分可爱。我抑制住想踮起脚摸他头的冲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晏晏地同他对视,“文才兄,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马文才的眼里显现出惊讶,而比他更为震惊的则是先时不远不近坠在他身后的马统,他大概是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向他们家那个坏脾气的少爷说出这么一句话,因而诧异到做出了一件他原本也绝不会犯的错事。
这回真的来不及刹住脚步的马统一个踉跄,栽倒在了马文才身上,而没有防备的马文才则是向他面前的我扑来。尽管他已经反应迅速,尽可能侧身让过了我,可要想完全避开我,他只能选择让自己侧摔倒地。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的面子和我的清誉的问题,但对于我来说,这完全不需要选择。
我几乎没有考虑,伸手拉住了马文才。他握住我的手臂,借力稳住身形,也不可避免地将我环在怀里。
我不知他的心情,但本意救人的我此刻却是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慌乱。我放开攥在手心里的他的衣角,向外退开一步,弱弱说道:“我已经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