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两头角鹿一路向北,绕过西海岸的一系列山脉,取道后世北美洲南部的滨海平原,连续跨过雷德河、阿肯色河、堪萨斯河、普拉特河,爬上密苏里高原,再穿过河网大泽密布的北部平原,一路往美洲西北角的马更些山脉走去。越过马更些的诸多大山后,育空河的各个支流就频繁地出现在盛无崖面前。她沿着河道赶路,终于在一个夏天走到了后世的苏厄德半岛,连接亚欧大陆与美洲大陆的白令海峡近在咫尺。
为了顺利通过这道海峡,盛无崖花了一整个夏天准备角鹿们路上要吃的干草、石蕊、豆子等物。至于她自己,本就不惧严寒,睡了长长的一觉后武功更是进入了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玄妙境界,更是不怎么需要日常饮食了。因此,她得以节省出更多的空间打包两头角鹿的口粮。
这年十月,白令海峡开始封冻。盛无崖等冰层厚到一定程度后,就带着角鹿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冬季的白令海气温会低到零下三十五摄氏度,海上刮来的强风时不时就裹挟着暴风雪,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在这样的强风和低温下,盛无崖觉得自己若是没有北冥真气护体,肯定早就死得透透了。
角鹿本就耐冻,到了冬天更是会换上一身御寒效果极好的白毛。可即便是它们,也无法在暴风雪肆虐的冰原上行走如常,盛无崖需要时时刻刻关注天气,一有异常就得带着两个伙伴提前避险。
两头角鹿因此很喜欢她,尤其是两鹿一人一块儿缩在雪洞里躲避暴风雪时。盛无崖外放的护体真气平和而温暖,隔绝了鬼哭狼嚎的风声,让角鹿格外平静。
如此一路跋涉,三个伙伴成功在楚科奇半岛登陆,之后相继越过科雷马山、切尔斯基山,总算走到了后世的外兴安岭下。过了外兴安岭,接下来的路盛无崖就比较熟悉了。此时,外兴安岭以南的疆域由室韦人把控,此族与契丹同出一源。除了室韦外,东北的平原和山脉里还并立着海西女真、乌隈于厥部、铁骊、女真完颜部、蒲卢毛朵部等大大小小的族群与政权。
盛无崖想着自己既没有过所也没有户籍,便一路避着人在野外跋涉,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赶到了荆湖南路的棋坪山。因带回来的各类种子数量有限,她打算先在棋坪山育几年种,然后再将良种往外扩散。
棋坪山上土壤肥沃又与世隔绝,是个能让人安心育种的好地方。两头角鹿跟着她一路吃了大苦,抵达棋坪山后盛无崖就不再让它们劳累了,什么砍树挖石开荒犁田耕地,所有的活儿她都自己上。
因为需要工具,盛无崖在开荒前下了趟山,下山后跟城里跟人一聊,才晓得如今已是宋英宗继位的治平元年,距她当初渡海东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她愣了愣,跑到州府治所里去翻资料,发现自己走后的第三年,李迪去世了,享年七十七岁。又一年,西夏的开国皇帝李元昊被亲子弑杀,不得善终。在她离开后的第八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范仲淹在去往颍州的途中病逝。在她离开后的第十八年,被后人当做“奎星转世”的包孝肃包拯病逝,享年六十四岁。
已经六十二岁的盛无崖认为自己和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而她同时代的那些人们,正在一个又一个地陨落。
盛无崖在州府买好各类趁手的工具后,就回棋坪山继续种田了。平整土地时,她挖出来不少石头,全部堆在了棋坪山最东边那条可以下山的险道前。后来,盛无崖得空挑了块最大的石头用撄宁削平了,认认真真地刻上了“稷菽宫”三个字。
稷,五谷之一;菽,泛指豆类,是角鹿们爱吃的食物。她打算用这两个字给她还没来得及盖的房子命名。至于“宫”嘛,完全是为了和“灵鹫宫”的风格保持一致。
土豆种之前用草木灰拌一拌,既可以增肥又可以防病;红薯可以种得比土豆晚些,种之前需要深耕土地并加足基肥;玉米的种子播种前要浸泡催芽,开花后若是碰上大风和雨天就不能指望它们自攻自受,还得人工授粉……这些知识有的是盛无崖在美洲向当地人请教的,有的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她打算在育种的这几年里进一步细化整理造书成册,以便将来外传。
育种的第一年,盛无崖还抽空给自己和角鹿垒了几间避雨的石屋,极大地提高了两畜一人的生活水平。之后又挖了好多地窖,打算用来储存收获的粮食。这年秋天,她的辛苦耕耘迎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收成。盛无崖挑出饱满漂亮的留种,剩下的歪瓜裂枣全都进了角鹿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