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崖在湖边停了几天,静下心来感知那种松动,谁料却再也捕捉不到了。直到走到伊拉苏火山下,她无意间看见了一只吸饱了花蜜,瘫在睡莲瓣上饭晕的蜂鸟,这才再次抓住那个灵感。

明媚的日光下,风尘仆仆的白衣女子看着蜂鸟和睡莲微笑,之后连出三掌,在脚下劈出了一个深坑。她抱着撄宁跳下去,土都来不及合,奔腾乱窜的真气就激得她呕出了一口鲜血。

盛无崖抹去嘴边的血迹,把自己匆匆埋进土里,就此陷入了黑暗。

在她沉睡的十五年里,大洋的另一岸,苏星河寻找多年的那位表妹站在大理境内的一座茶山上,对眼前那个异常俊美的男人说:“她在我们家住了好久,发生了好多趣事,你想听吗?”

男人原本不耐欲走,听见女子这样说,便停下了脚步。

“她还抱过我。”美丽的女子在无尽的茶花中靠近那人,将脸靠上了对方的左肩:“当时,我就这样躺在她的怀里……”女子呵气如兰,主动拉起男人垂在身侧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纤腰上:“她的手就放在这里。”

男人依旧无动于衷。

如鲜花般美丽的女子叹了口气,脸上浮起了露水一般的清愁:“你不抱抱我吗?就像她当年抱我那样……”

第21章 风初定 缥缈峰头云散

午后的伊拉苏火山总是被浓雾和细雨笼罩,只有在晨时登高,才能在山顶看到太平洋和加勒比海上的粼粼波光。这里只分旱、雨两季,没有春夏秋冬。丰沛的热量和降水让这片土地上的林木花草格外茂盛,各式各样的鸟类徜徉其中,尾羽绚烂。

火山下,盛无崖昔年挖坑埋自己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湖泊,湖水平静无波,清澈而温暖。水面之上,睡莲和红萍争夺着有限的空间,槐叶萍和黄花菱的嫩叶宛如艺术品,在水上织出了好看的图案。鸢尾和卡特莱兰沿着湖岸开得正好,花色有宝蓝红紫、黄白青绿不等,宛如一条缤纷的地毯。

阳光斜斜地穿过密林,只在湖心留下一块完整的光斑。余下的光芒像是被打碎的镜面,四分五裂地散落在睡莲花心和菖蒲叶上,惹得游鱼频频出水,啄食着光影中悠然的蜉蝣。湖面之下,是苦草和金鱼藻组成的绿色丛林,它们像丝绦一样摇曳在水中,温柔地抚摸着大大小小的鱼儿,成为各类生灵栖身的乐园。

盛无崖就是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水下世界里醒过来的。刚从湖底的白沙里爬出来时,她的记忆一片模糊,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女子身上的白衣早已腐朽,十五年未剪的长发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身高,狐尾藻遮住了她的身体,受惊的游鱼四散而去。

她不觉得饿,也感受不到窒息,只是像初生的婴孩那样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飞鸟从湖面掠过,摇乱一池光影,盛无崖朝头顶的亮处游去,直到浮出水面。

她像动物一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数十年不变的脸一半浮于水面,一半浸在水中。直到确认四下无虞,这才一个翻身,往莲叶上躺去。女子湿漉漉的头发一半搭在凤眼蓝淡紫色的花朵上,另一半与水下的藻类纠缠,修长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湖水,惊起圈圈涟漪,如春花盛绽。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后世的那副传世名画,《水中的奥菲利亚》。

三天后,水中的奥菲利亚终于清醒过来,吐出嘴里的各类花瓣和水草,开始认真地思考:她要上哪里去寻套衣服来穿?在找到衣服之前,要一直这样裸奔吗?还是说……盛无崖看看周边绿叶植物,想象自己像原始人一样薅叶子遮掩的画面……画面太美不敢想。

接下来的几年,盛无崖陆续走遍了整个南、北美洲。这片大陆广袤而富饶,文明亦是灿烂无比。她拜访了无数城邦部落,用自己的医术和当地人交换农作物的种子,陆续收集到了红薯、土豆的茎块,玉米、花生、向日葵的种子。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各式品种的番茄辣椒,又花了半年时间获取当地人的信任,入手了陆地棉。

因为东西越来越多,盛无崖买了两头角鹿帮忙驮运。经过驯化的角鹿即亲人又不易受惊,跟着她行走在茫茫旷野里又平又稳。偶尔,遇到角鹿不能翻越的大江险峰,盛无崖便会先把行李卸下来放在一边,再用一块麻布蒙住角鹿的眼睛,然后就大力出奇迹地扛着角鹿翻山过河。跟同时代的女性相比,盛无崖算得上高,但当她扛着肩宽一米五体长两米的角鹿过河时,那画面看起来仍旧怪得很,好似火柴人脑袋上顶了头大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