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宗末年的朝廷因此动荡不安,丁谓被一贬再贬,根本没有等到位列三公显赫无比的那一天。李迪还改革了原有的军功封赏制度,尽可能地从系统上堵住杀良冒功的漏洞,又请求朝廷拨款重新修缮了李家村的公墓,并树碑立传,用以警戒后人。

这就是盛无崖去美洲前专门跑一趟濮州的原因,她打心眼里感谢这位老丞相。

“姑娘与其感谢老夫,不如谢您自己啊。”老太傅咳嗽了一阵,接着说道:“圣人当年不信我们,却因姑娘的那句话有了动摇。”

究其原因,还是真宗忌惮身边的这些大臣,对谁都不肯深信。但盛无崖不一样,她只在上清宫出现了一次,又来去自如,在百姓眼里,她就是上天用来警示君王的异象。

就连丁谓本人,在外人看来也是极其迷信神仙鬼怪的。他自称是灵虚山丁令威的后裔,在自家园林里大兴土木,建有仙游亭、仙游洞,又喜欢通过雀鸣、灯蕊等物占卜吉凶,被很多人称为“鹤相”。

“但他并不信那一套。”想起旧事,李迪感慨万千:“那些都是他用来愚弄先帝的。”

丁谓在这方面最有名的事迹,就是把小孩子手里玩的乌龟献给皇帝硬说是祥瑞,偏偏皇帝还信了,由此载入史册。李迪每每提起这事,都气得胡子倒竖。没有人能料到,这个用擅用神仙鬼怪愚弄天子的人,最终也栽在了这一点上。

见老太傅不停地咳嗽,盛无崖收住话题,提议道:“无崖略通歧黄之术,若老相公(注1)不弃,可否让我看看您的脉象?”

李柬之亲眼目睹过盛无崖的本事,闻言自然一喜。李迪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这方面看得很开,但既然这位姑娘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盛无崖给李迪号了脉,还如先前一样,只开了个简单的养气方子,剩下的全靠北冥真气梳理。老太傅盘腿坐在软塌上,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他后心慢慢地流向头顶足底,四肢暖洋洋的说不出惬意。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的呼吸畅快了很多,脑袋也没那么晕了。

因李迪毕竟比不上张琥娘年轻,盛无崖便在李府多呆了些时日,直到老太傅的身体彻底转好。李府的人因此对她越发毕恭毕敬,就连李柬之本人,也时常怀疑,眼前的姑娘怕不是真仙吧。但因他父亲极其厌恶鬼神之说,李柬之也不敢说起这个揣测,只能深埋心底。

调理好老太傅的身体后,盛无崖不辞而别,沿着海岸线前往两浙路的明州。此时的明州,和泉州、广州并称为有宋三大港,造船业非常发达。盛无崖出重金定制了一艘帆船,跟着当地的老渔民仔细学了架船、补帆、以及各种绳结的打法,为远航做准备。

庆历四年六月初,盛无崖扬帆起航。接下来的两个月,是太平洋海况最好的时候。不过,海况好也并不意味着她会一帆风顺,这个时节,海上盛行东南季风,导致盛无崖得经常侧风或顶风前进。每到这个时候,老渔民教她的知识就派上了用场。经过大量练习,她已经能快速地根据风向调整帆弧面的角度,保证帆船顺利前进了。

盛无崖带够了足够的清水和食物,沿着日本暖流和北太平洋暖流一路东去。运气好的话,她想着自己还可以在夏威夷群岛或其它的太平洋岛屿上歇口气,最后于北纬三十五度至四十二度的北美西海岸登录。

在盛无崖离开宋土的第二年,参知政事范仲淹遭谗离职,欧阳修上书为他分辨了两句,一块被贬。她心心念念的《醉翁亭记》、《岳阳楼记》就诞生在两人左迁的日子里,但那个时候,盛无崖已经在遥远的伊拉苏火山下陷入了沉眠。

事实上,盛无崖横渡太平洋的旅程并没有她预料的那么顺利。首先,她并没有碰到那些可以补充淡水的小岛;其次,她的帆船还在一场离奇的风暴里被拍成了碎片。盛无崖抱着个桅杆一路漂流,最后漂到了后世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的圣卢卡斯角。

她在大海里漂昏了头,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在海岸上发了好久的呆,这才凭借着星象和周围的地势推测出了自己的所在。怎么说呢,盛无崖庆幸地想,亏得她上辈子为了高考拼命学了地理。

她在圣卢卡斯角休整了好多天,之后打起精神,沿着西马德雷山脉一路向南,越过科利马峰,穿过后世的墨西哥城,再从特万特佩克地峡绕过索克努斯克山,最终来到了尼加拉瓜湖畔。

在湖畔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内功上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这种松动并不全是好事,处理不好,走火入魔当场散功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