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萧峰啼笑皆非,心想:“黄姑娘的爹爹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行事说话还是这般喜怒无常,蛮不讲理?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正色道:“我同郭靖并无师徒名分,这边这几位才是他正经师父。”向江南六怪一指。
黄药师心中疑云大炽,想道:“这套掌法是丐帮不传之秘,老叫花是丐帮帮主,这才会得。他二人连师徒的名分都没有,却能将这样一套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掌法倾囊相授,这少年究竟什么来路?”
忽而想到:“要是让老叫化偷学了这少年的全套掌法去,我岂不是更非敌手?”
登时戒心大起:“不行,今天须得试一试这姓郭的小子深浅。”
主意既定,向郭靖喝道:“你,上来,陪我打一场。”
这话说出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呆。慕容复眉头深蹙,才要说话,郭靖已然抢先踏上一步,欠身道:“弟子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前辈过招。”
黄药师冷笑道:“哼,和我过招?谅你这小子也不配。我站在这里不动,你把降龙廿八掌一掌掌的向我身上招呼,只要引得我稍有闪避,举手挡格,就算是我栽了,好不好?”
郭靖道:“弟子不敢。”黄药师道:“不敢也要你敢。”
郭靖好生为难,心想:“我同他打,是对蓉儿的父亲不敬,不同他打,是对师父不敬。我若是不出头应战,师父多半就要揽下这桩事情。左右是开罪蓉儿父亲,不如由我来开罪。”
他心念既定,现在反而只担心应得慢了会被慕容复抢在前头,朗声道:“前辈有命,弟子不敢不遵。”运起势子,蹲身屈臂,画圈击出一掌,又是练得最熟的那招“亢龙有悔”。这一掌使了六成力,打到黄药师胸口,突觉他身上滑不留手,犹如涂满了油一般,手掌一滑,便溜了开去。
黄药师道:“干吗?瞧我不起么?怕我吃不住你神妙威猛的降龙掌,是不是?”
郭靖道:“弟子不敢。”这第二掌“或跃在渊”,却再也不敢留力,吸一口气,呼的一响,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直击他小腹。黄药师道:“这才像个样子。”
他依着千练万试过的法门,指尖微微触到黄药师的衣缘,立时发劲,不料就在这劲已发出、力未受着的一瞬之间,对方小腹突然内陷,只听得喀的一声,手腕已是脱臼。只感手上剧痛,忙跃开数尺,一只手已举不起来。
只听黄药师喝道:“你也吃我一掌,教你知道老叫化的降龙十八掌厉害,还是我桃花岛的掌法厉害。”语声方毕,掌风已闻。郭靖忍痛纵起,要向旁躲避,哪知黄药师掌未至,腿先出,一拨一勾,郭靖扑地倒了。
黄蓉惊叫:“爹爹别打!”从旁窜过,伏在郭靖身上。黄药师变掌为抓,一把拿住女儿背心,提了起来,左掌却直劈下去。
忽闻慕容复一声怒喝:“你敢伤他!”风声飒然,一掌向黄药师背心拍至。
黄药师看也不看,回手迎敌,然而手上一缠一绞,便知单掌绝非对手。眉头一皱,不得已将女儿望旁一抛,腾出另一只手来应对。
陆乘风惊道:“师父!……”想要出言劝阻,但碍于师父积威,再也不敢接下口去。
黄药师适才同慕容复比拼过百十来招,彼时不谙对手身份,双方俱存了试探之心,有所保留忌惮。这时见他伤了郭靖,大怒之下,慕容复出手快如闪电,再无保留,瞬间已同黄药师翻过二十来招去,迅疾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在场的除了萧峰一个,统统都只瞧见两条灵光离合的人影,乍合乍分,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竟无一人能看清他俩究竟是怎么变招应对的。
黄蓉被父亲抛出,踉跄两步站住。萧峰见她小脸儿苍白,眼中噙泪,心中不忍。知她穿了软猬甲,不敢伸手拍她肩头,只温然道:“你爹爹是气急啦,你不要怪他。”
黄蓉恍若不闻,呆呆地朝父亲看了一阵,见二人愈斗愈烈,不似要收手的架势,忽而顿足哭道:“爹,你杀他罢,我永不再见你了。”急步奔向太湖,波的一声,跃入了湖中。
黄药师同慕容复双双一呆,不约而同地罢手休斗,飞身抢到湖边,黑沉沉之中,但见一条水线笔直的通向湖心。黄药师虽知女儿深通水性,自小就常在东海波涛之中与鱼鳖为戏,整日不上岸也不算一回事,但她这一去却不知何日再能重见了。
呆立半晌,回过头来,向慕容复望了一眼。
慕容复喘息仍未平复,胸膛起伏,见黄药师眼光投来,冷冷地道:“瞧我做甚?你自己的女儿同徒弟,不是被你赶走的,就是被你逼走的。如今还要怪在我头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