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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道:“是我。”竟而是慕容复声音。

萧峰吃了一惊。

伸手扯下他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俊美青年面容,果然是慕容复不错。

他这下着实呆了一呆,一时竟有一些震惊无措,忖道:“糟糕,这下真正开罪他了。”

慕容复却并无怒容,只轻声道:“萧兄,你先放开我。”

萧峰这才察觉自己右手仍然扣于他喉头。手掌下感觉到他血脉急速奔流,脉搏急促,脸颊微微泛红,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仍然注视着自己。不知为何,忽觉口干舌燥,自己胸膛中一颗心也急剧跳动起来。

疾忙松手,道:“对不住,我适才不知是你。伤了你不曾?”

慕容复摇了摇头,伸手扯下蒙头的布巾,道:“我趁夜出去了一趟,在府中转了一圈,打探情形。回来时耽搁了一会,不想刚好撞见你起来了。”

擦过萧峰身边,向内走去,一面走一面反手解开发髻,走至中途,忽而停下脚步,偏头去读案上一封摊开的书帖,看样子是今早送来的。

他平日惯作士人打扮,宽袍广袖,轻裘缓带,今日穿的这一袭夜行衣却纯为方便夜探,紧紧包裹着他颀长身躯,勾勒出窄腰宽肩,挺拔英武,尽显武人本色,也难怪适才萧峰不曾认出。发髻一解散,束成马尾的一头长发顿时垂落双肩,脸面顿时又回复平日隽秀清贵公子模样。

他默读毕书信,屈起指节轻轻叩一叩桌面,道:“完颜洪烈写来的帖子。他要回中都了。”不再说什么,抬手两三下将长发重新结束至头顶。

萧峰问道:“你探得了什么没有?”

慕容复略一犹豫,道:“回头再同你说罢。我先睡一会。”走入房内,将门于身后轻轻掩上。

萧峰独自用过早饭,出得门去。他于王府内随意走动,无人以为怪,所到之处,王府中人无不待他执礼甚恭。然而走到大门口,却被守卫客客气气地请回,撇着一口京腔,毕恭毕敬地道:“萧大侠就在府里逛逛罢。外面没什么好瞧的。”

萧峰口中不言,肚内暗暗好笑,忖道:“我同他真想走的话,难道还非得从正门出去不成?这王爷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好奇心起,却也想瞧瞧完颜洪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午他仍然独自出门闲逛。信步走至一处地方,是极为高敞的花厅,天井宽大,未摆家居什物,贴墙却摆着一溜兵器架子,地下铺着平整细砂,像是演武厅模样。灵智上人正同彭连虎等人立于场中谈笑,扭头瞧见萧峰,快步迎上前来,远远便道:“什么风把萧大侠吹来了?”

萧峰道:“无事出来散心,不想走到这里。叨扰各位。”

灵智上人满面堆欢,替他引见一位鹤发童颜的长者,道:“这位便是梁翁,长白山武学的一派宗师,江湖中朋友都尊他老人家一声‘参仙’。”

这老者中等身材,满头白发如银,但脸色光润,不起一丝皱纹,犹如孩童一般,穿一件葛布长袍,打扮非道非俗,态度甚为和气,笑眯眯地拱手道:“在下梁子翁。莫要提甚么‘参仙’,不过是朋友们变着法子骂我一句‘老不死’罢了。久仰久仰。”

萧峰那日比武招亲便见过他,当下还礼,二人交换了几句客套。彭连虎落在后面,满脸悻色,显然对那日比试于慕容复手下吃了亏去一事仍然耿耿于怀,冷淡地点一点头,并不上前招呼。

梁子翁问过萧峰名姓,笑道:“老夫久居西域,这两年甚少涉足中原,如今武林中的后起之秀竟是一个也不认得了。”

灵智上人笑道:“萧大侠也是贵客,王爷三番五次,请也请不来的。那日蒙古战场,萧大侠有赵子龙再世之勇,出入千军万马,宛入无人之境,令王爷相见恨晚,一再说了,回头要同萧兄好好亲近。我瞧萧兄不仅战阵冲杀了得,武功亦甚为精湛,只恨那日不曾有机会细细参详。恰好今日诸位兄弟都在,不知萧兄可愿露一手,让大家开一开眼界?”

萧峰自适才起便已抱了一分戒心,这时听话头隐隐竟现锋芒意味,应道:“不敢当。我是个粗人,不过粗通几式拳脚,上不得台面,平白令诸位方家贻笑。动手就不必了罢。”

彭连虎冷冷地道:“萧兄也未免太过自谦了罢?这话说的,分明是看不起兄弟几个了。我来领教。”不由分说,闪身而上,只闻风声响动,“呼”的一声,一掌击到。

萧峰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同他对了一掌。他这一掌击出未尽全力,手下留情,颇留了几分力道,只闻拍的一声轻响,双掌相交,彭连虎脸色大变,“啊”了一声。两掌相交之下,登时觉出对方内力深不可测,修为竟似同高山仰止一般,望不到头,心中大惊,待要撤掌,整条手臂却似不听使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