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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峰知彭连虎不是对手,见他脸如死灰,不愿当着众人之面给他难堪,正欲潜运内力轻轻推出,将他震开,令其知难而退,亦替他保存一分颜面,这时身旁突转出一人,左手压住彭连虎手腕,右手压住萧峰手腕,向外分崩。两人掌中都感到一震,双双收手后退。

彭连虎乍得解围,不用在众人面前丢这个面子,心头一宽,又是惭愧,又是如释重负,连退几步,朝萧峰恨恨地瞪了一眼。萧峰向来人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轻裘缓带,甚是潇洒,看来三十五六岁年纪,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身上服饰打扮,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这时亦带讶然神色,向萧峰上下打量。

灵智上人道:“这位是西域昆仑白驼山少主欧阳公子,单名一个‘克’字。”

萧峰见了他打扮作派,只觉眼熟,低头略一沉吟,想了起来,心忖:“道上遇见那些女扮男装的白衣女子,多半是同他一伙的。那她们口中说的‘欧阳公子’‘少主’,想来也是此人了。”

忆起这帮人骄横促狭,眼中无人,对慕容复态度轻狎无礼,心中怒气微生,面上却并不露出,淡淡地道:“原来是欧阳公子。失敬了。”

欧阳克拱手道:“兄弟本该早几日来到燕京,只因途中遇上了一点小事,耽搁了几天,以致迟到了,请各位恕罪。”

灵智上人笑道:“前日确听王爷说起欧阳公子要来。日盼夜盼,今日总算把公子盼来了。”

欧阳克道:“大师抬爱。兄弟此来,一是应了王爷的邀约,盛情实不敢辞,二来则是有家叔命令在身,奉命来中原寻一个人,办理一桩事务。”

灵智上人好奇道:“哦?欧阳公子此来,身上还负得有别的要事?”

欧阳克似笑非笑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梁翁可听说过?当年西夏国曾有一种毒性高强的药物,唤作‘悲酥清风’,名动天下。”

梁子翁面露诧色,道:“悲酥清风?老夫在药经中读到过这个名字。方子不是早就佚散了么?”

欧阳克点头道:“不错。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使用时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便是功力再高深之人也无法察觉逃脱,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萧峰当年同这种毒物颇打过几次交道,可算得深受其害,这时突然间听人提起这久违的名字,心头一震。听欧阳克描述得头头是道,同当年丐帮诸位长老弟子中毒的情形无二,暗暗惊讶,忖道:“这人怎么竟然知道这些?”

欧阳克续道:“……这种药物乃是西夏皇宫中某位高人炮制而成,搜集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不知道多少种毒物,几经制炼,配方乃是西夏大内不传之秘。后来西夏政变,方子佚失,悲酥清风遂成广陵之散。不想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完颜六王爷从西夏皇帝李安全手里得了悲酥清风的配方。家叔同完颜王爷是旧识,蒙王爷赐了这方子,远赴雪山大漠,足足费了两三年的人力功夫,总算是把这悲酥清风又重新配了出来。”说至此处,面有得色,似乎甚为自傲。

梁子翁“啊”的一声,耸然动容,颤声道:“欧……欧阳锋竟然把这悲酥清风重新配制出来了么?”言下之意极为艳羡。

欧阳克微笑道:“不错。容在下说一句狂话:我生平过眼的药物,不知凡几,然而这悲酥清风可算得上个中翘楚。它难得就难得在各美兼具,但唯独有一个弱点:施放之时,无色无味,入眼却令人眼目刺痛,倘若中毒之人此时察觉,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梁子翁面上仍带妒色,不冷不热地道:“药典上确有此载。令叔手段高明,想来破除这个弱点不在话下罢?”

欧阳克正色道:“梁翁谬赞。说来惭愧,我叔侄二人这两年来殚精竭虑,想破了头脑,试了各种法子,也去不掉它刺痛眼目的特性。倘若去掉了,药性便也一并削弱。”

梁子翁哼了一声,却也似乎心生好奇,道:“欧阳锋也办不到的,那还有甚么人能办到?”

欧阳克微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听说当年姑苏慕容氏曾经出过一位高人,对这款西夏迷药略施改造,去掉了它刺痛眼目的气息,真正做到了‘杀人于无形之间’。只可惜经他改进过的方子,却也一并散轶了。”

他似有意无意地顿了一顿,转向萧峰,道:“前日听王爷说起,于蒙古访得一位慕容氏后人,本事了得。我叔侄二人虽则天资愚钝,对使毒一道亦有粗浅心得。当年慕容氏既然曾改进悲酥清风,想来后人亦多半精通药理罢?恕在下冒昧,不知可否向慕容兄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