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先吩咐了不叫人进来打扰他小憩,便自个儿劳动身子,到那几个红木大箱子处找那枚玉石。先是翻找了两个箱子,只寻得一堆字画笔墨,平日里或还有些功夫与闲情雅致来赏,今日宝玉心中本就烦闷,便只堆到一旁,待开了第三个红木箱子,他还不及翻找,便瞧见一堆衣料上头搭了一条鸳鸯戏水绣纹的汗巾子。
宝玉只瞧了这么一眼,人便痴呆住了,切切将汗巾子拾起来,凑到鼻尖还闻得出一股细腻的女儿香,一霎便叫这个多情种落下泪来,抱着这条汗巾子便垂泪,跌坐在地上。
宝玉口中呜呜哭着,痛道:“怎料得今日可见曾经山盟誓证,见不得当时眼前人。”
其哭声哀恸,惊得在外头守着的茗烟急急忙忙推开门进来,眼见自家公子坐在地上,手里头捧着一样一见便是女儿家的物什泪流满面。
茗烟先是怕他受了凉,回头被老太太怪罪下来,急急冲过去将人扶起,忙道:“二爷何至如此!不知晓发生什么事来,叫人如此哀戚!”
宝玉自认他是自个儿一个知己,先将手中的汗巾子切切叠起收在怀中了,才戚戚道:“此乃吾之憾事耶,总归是我的错处,叫袭人一任被赶回了家去,怎料得我心中虽记挂她,至今却从未去亲探照料过她。”
茗烟闻言,便笑道:“既然如此,二爷何必忧虑,现今离开宴还有好些时辰,恰袭人家离得不远,只要二爷您首肯,我自引着二爷去见她,定不会叫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发觉。”
宝玉闻言,强收拾起神态,叫人取来湿帕子净了净面,吩咐人不必再来打扰,便偷偷跟茗烟从后门走,拉了马,直奔袭人家去。
袭人家果真是不远的,不过一半里路程,宝玉见路如此短而自个近三月来竟想都未曾想过来探看袭人,心中更是生起一股懊恼惭愧,怀着愧色才进了花家的院子。
首先自是茗烟引了袭人之兄花自芳来见,那花自芳见了宝玉便打了个千,欠身道:“不知晓宝二爷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我只以为你早将我花家的人抛在脑后了,您贵人多忘事,却叫我那妹子成日里来茶饭不思的,前头叫她换人家去工作她还不肯,叫她嫁人她也说此心已寄托出去了,哭着闹着要守节上吊呢。”
此话说得何其难听,茗烟立时便攘了他一把,朝他挤眉,厉声斥责:“说这等鸟话做什么?我只问你,那花袭人在不在家里头,我们二爷本便只是来瞧她的,莫要胡乱多言。”
花自芳便耷拉起眉头,耸肩摆首,长长叹出一口起来,才飘飘忽忽道:“我妹子自然是在家的,她不出去可不有赖我这个大哥养着,我作为长兄的便不多言了,只她方才念叨着二爷的名字才哭过,我老母在屋中哄她,怕是刚刚歇息下。”
“那便是在的。”茗烟道,一把将花自芳推开,道:“你只将我们带去你妹子屋中便是了,叫她也好好见见日夜思念着的主子,莫再多事。”
花自芳与其对看一眼,转过了视线,不再说话,自将两人往里面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