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在谈话后变得更好,恰恰相反,我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很少吃饭,开始过度依赖疼痛——摧毁性的疼痛,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只有疼痛能让我麻木的大脑重新运转。我在每个寂静的清晨来临时站在镜子前,神经质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用纤薄的修眉刀割破掌心,然后看着鲜红的血液从破损的皮肤里流淌出来。对我来说,这是一把病态而有效的,用来唤醒我的一天的钥匙。每一次伸出手去抓握什么东西时,伤口会再次开裂,我从这无数次的折磨中获得怪异的快感。
我开始用更长的时间来发呆,不思考任何事。在任何布满灰尘的角落,阴冷、潮湿的房间,没有火把的空旷走廊里,我躺在地上,把整座城堡幻想成一个棺材。我在这里永久地、没有期限地睡下去,直到我变成一具骨架、一捧灰尘,变成书架上一张语焉不详的羊皮纸,变成整夜燃着的火把,变成空气,变成任何东西。
我不清楚这样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时间已经变成无关紧要的因素了,当一切对于外界的认知都在退化时,你就不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或太慢了。总而言之,在我不知道确切日期的某一天,我再一次见到了阿罗。
他站在门口,外面的光亮从门缝间渗透进来,驱散了房间里浓郁的黑暗。我眯起眼睛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孔,它的每一根线条都如此完美,过去我经常在日记里穷尽溢美之词来描写这种完美。我曾将它喻为最华美的钻石,但人造的珠宝却太过矫揉造作;后来我称赞它胜过达芙妮化身而成的月桂树,但植物只不过是充满杂质的寄生物;我还曾用黑夜,用繁星,用诗歌和音乐来描述它,却始终为它们的庸俗而苦恼。
这一刻我终于找到了远胜那些令我不甚满意的词汇的形容:这是一张怎样的面孔?我无法形容它,正如我无法形容爱情。它绝望而漠然,残忍而宏大,温柔而暴戾;它是这世上一切矛盾的集合体,一切美德与恶习的总称;它是无法拯救的罪恶,无法原谅的错误;它是真实的虚假,虚假的真实。它是我的爱情。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费伊?”阿罗轻声问我。
“真相。”我用颤抖的、嘶哑的声音说:“纯粹的、简单的真相。”
“真相,”他重复着,“真相鲜少纯粹,也绝不简单。”
“我不需要你朗诵王尔德的戏剧台词。”我生硬地打断他,然后阿罗沉默了。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我想知道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了。当他再次开口时,我就知道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当狄黛米第一次选择支持马库斯的决定而不是我的时,我开始意识到,我需要一个完全忠于我的伴侣,来平衡沃尔图里内部的权力关系。多么幸运啊,我几乎是马上就遇见了苏尔庇西娅。一个年轻的、讨人喜欢的孤儿,她的消失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而我所要做的只有说服她,令她爱上我——再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正如我所料,她一口答应了。”
我开始轻微地发起抖来,在某一个瞬间,我以为他正在描述的是我而并非苏尔庇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