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记起来了。
“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抬头看向爱丽丝,轻声重复着。“他很爱她,但是她死了,爱德华很痛苦。但是时间可以冲淡这种痛苦,是不是?”
“你怎么了,费伊?”爱丽丝看起来有点吓着了,她谨慎地组织着语言。“……是的,如果时间够长的话。但爱人的死亡是例外的,你知道吸血鬼的爱人——”
她止住了话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脸问:“你怎么了,亲爱的?你还好吗?”
“他说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攥紧拳头,直到为搭配裙子而新染的指甲都因为用力过大而弯折了。我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难以形容这一刻心中的震惊和愤怒。然后我开始茫然地拧着胳膊上的皮肤,一直把它们掐得发红、发紫、高高地肿了起来:试图用躯体上的疼痛来使失控的神经松懈,这是徒劳的。我的心脏好像整个儿被塞进了搅拌机里,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它正被撕成碎片、绞成烂泥,血肉模糊地从我的喉咙里泛上来。我要窒息了。
“他居然——他对我说谎。”我发着抖说。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送我回家的——我甚至不知道是谁送我回了家,我没有在想任何事,却又好像在想所有事。当终于躺在床上时,我尝试着说服自己闭上眼休息一会,但神志完全不听使唤。我的精神已经像过度绷紧的弦一样疲惫,但意识却如此清醒,任何轻微的声音听起来都过于刺耳——翻身时衣角的摩擦声,隔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街上遥远的汽车鸣笛声像针一样恶狠狠地刺进我的耳朵。凌晨两点四十四分时我披上了睡衣外套,没有开灯,赤脚走到卧室窗边向外看。外面只有一片寂静的漆黑,我把窗户整个推开了,无比迫切地想要一支烟。
当第二天妈妈敲响我的房门时,我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外表看来是这样,除了没有胃口吃饭。她看起来担心极了,而我只能笑一笑,告诉她我只是不太饿。我的心里也许仍然是困惑的,仍旧有着无数个问题,然而我不能向任何人提问,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我要回意大利。”我说,平静地看着她手里的餐刀坠落,跌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草莓果酱在地毯上缓慢地洇开,像一块残留的血迹。
我一个人快速、沉稳地完成了出发前的一切准备:预定出租车,购买机票,收拾东西。仅仅在三个小时以后,我就已经等在塔科马机场的安检口了。这趟航班需要在法兰克福机场转机,但我等不及买直达航班了,那股凝结在我胸腔里的情绪正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我不允许自己重新变得懦弱,重新缩回宜居的壳里。
在这口气的支撑下,我一步都没停地返回了沃尔特拉。站在那座我曾无数次触摸、凝视的钟楼下,目不斜视地推开了沉重的大门。